阿拉斯加的冰河上，默念从一个悬浮摩托翻身而下，扎进冰冷刺骨的雪融水里。
廖霓则坐在一辆全封闭的悬浮车里取暖……
片刻后，默念从水中冒出，随着她上浮的还有被她击晕的一只海豹，她跳上浮冰，费力地把海豹也拉了上来。
廖霓把悬浮车停在坚冰上，打开舱门示意默念快进来。
默念脱下湿漉漉的潜水衣，露出赤裸的身体，进到舱内随手关上门，拿起廖霓递过的毛巾擦拭起来。
“啧啧！好完美的身材，这款身体还满意吧？”廖霓笑着道。
默念微笑着扔下毛巾，开始一边穿衣服一边道：“还行，不过感觉体质不太好，最近经常感冒，治不好就换一款吧！”
廖霓：“像你这样经常赤裸下冰河，人类都受不了的！还好你是仿生人，可以随时换身体！”说完帮她斟满一杯姜茶，随手将舱内温度略微调低一点，避免骤冷骤热。
默念穿好衣服坐下，喝了一口姜茶道：“谢谢！廖霓妹妹你继续讲！”
廖霓看着桌上的甜品出神道：“发生了那件事后，他就天天来给我送甜品，想哄我原谅他，都被我扔了出去！”
默念：“你真的不打算原谅他了吗？”
廖霓捧起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暖着手又道：“本来，当时我在气头上，心里很乱，也没想过是否原谅的问题，就是不想理他！可谁知这傻瓜……居然……自……杀了！”说道最后声音变得细微而沙哑，眼框开始湿润，时间虽然过去了4年，但看得出她的内心依旧没有平静。
默念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捏。
廖霓缓了缓又道：“我也是过了好几天才知道的，那几天他没有再来送甜品，我以为他出差了，直到他们给我送来了一封信。说他不慎掉进液氮池，我当时像疯子一样狂奔到他的实验室，发现身体还被他们冷藏着，头颅却不知所踪！”
默念：“哦？！”
廖霓攥紧了杯子道：“我问了半天，最后还是昊英偷偷告诉我他的大脑被拿去做研究了，因为发现及时，他们用生命供应系统最大限度地保存了大脑的部分活性，说他是科学天才要像爱因斯坦那样用于脑科学研究。”
默念：“所以你就把他的大脑一起带回来了？”
廖霓：“嗯！当时认识了你，我们一起讨论基因工程，很是投缘，我个人对AI持中立的态度，毕竟人和机器人都可能有好有坏，不是那么简单地划分。所以你说你是太阳帝国的仿生人，我也不介意。”
“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就……”
默念递过一张纸巾给廖霓，
廖霓：“那件事后来昊英告诉我是优生计划组的人用的手段促成的，他们竟然还敢拿走他的大脑，所以我就带着他的大脑跟你回来了！”
“本来，一方面我是不想让他们破坏了墨翟的脑，另一方面我想能尽快开发出脑波技术看能不能将他的意识导入克隆的身体，也许就可以复活他了！”
默念看她说到这里很兴奋，知道她当时抱有多大的希望。
廖霓又道：“最起码，也可以用脑波跟他交流，问问他为何那么傻，也许好好解释一段时间，我会原谅他的！”
顿了顿她又黯然道：“可惜当时的技术不成熟，我心慌意乱根本沉不下心来做研究，不但脑波技术探测和传输技术没开发成功，连他的大脑都……没保住，很快……就……衰竭了！早知道，就不该贸然带回来！是我害了他！”
默念揉了揉她的肩膀让她放松下来。
见她平静后，默念又好奇地问道：“据我所知人类不都是这样的吗？婚姻法被废黜的这200年一直都很滥交，何况对方只是仿生人，你们不是把仿生人只是当工具吗？你又为何如此介意呢？”
廖霓仰头看了看天空，悠悠道：“那是因为我和墨翟有个秘密！”
默念没有追问，精明的她知道她一定准备告诉自己了。
片刻后，廖霓看着她道：“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本来这只是属于我跟他的秘密，但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默念依旧不语，只是默默地帮她的杯子加了点热茶。
廖霓喝了一口，一股暖流从喉咙缓缓流淌到胃里，她的精神似乎好了一点，继续道：“我和墨翟其实是21世纪的人！”
“哦？！”饶是默念拥有庞大的信息库也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这不符合她对人类寿命的认知。
廖霓右边嘴角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别处，仿佛回到了那个遥远的时代：“我跟他认识的时候是秘密参加了一项人体基因干预实验，那一年我们都25岁，他们说这个年龄是身体和大脑都处在峰值期。说来也巧，那一年正好是2085年！”
“基因干预！”默念若有所思。
廖霓：“没错，我们是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后来发生的大灭绝使得没有人能观测实验的结果了，事实上没有人知道我们参与了这项实验了。”
“大灭绝时，我跟墨翟正好奉命去南极站科考，躲过了一场浩劫，后来被刚刚成立的联盟接回了地下城，以弥补尖端科学人才稀缺的局面。”
说到这里，廖霓的思绪回到了两百多年前……
“咔咔咔咔”破冰船与浮冰碰撞的声音吸引了廖霓的目光：“磊哥，咱们的船受得了吗？”
贾磊：“没事的，破冰船的船体的特制的，材料能承受巨大的冲击。而且大部分时候并非撞击，而是利用船首的斜面上到冰面上，这个时候没有了水的浮力，船身巨大的重量就会压碎冰块的。”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廖霓看着贾磊微笑道。
“没有，我是多而不精！”贾磊讪笑道。
“啊！”突然船身停了下来，廖霓没有站稳，身体向前一倾，贾磊虽然身体也在摇晃，他却极力稳住身形一把抱住了廖霓。
不过船身的变化不过一瞬，两人却抱了好几秒，廖霓轻轻挣扎了一下，贾磊这才放开，两人的脸都红扑扑的，各自看向另一边尴尬地沉默起来。
半分钟后，船身开始后退。
廖霓又开口问道：“是过不去了吗？”
“哦……”贾磊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刻，反应慢了半拍，顿了顿才道：“遇到厚点儿的冰，如果压不碎的话就先退下来。”
“然后加速撞上去吗？”廖霓用双手握成拳头相互轻轻碰了碰笑道。
“呵呵，本世纪初的时候的确是这样的，不过现在会用跟冰块频率相同的声波去冲击它，这样减小对船身的伤害。”贾磊笑道。
“哦，你看企鹅！！”廖霓用手指向贾磊身后的方向道。
贾磊只看出远处有一些黑点，忙拿起望远镜看了起来，只见远处的浮冰上果然有一群帽带企鹅正在向这边好奇地张望，便笑道：“你的眼力真好啊！”
“那是，我是学医的，懂得如何保护眼睛，快给我看看！”
贾磊把望远镜递给廖霓，廖霓双手将望远镜放在眼睛上，迫不及待向远处望去。
只见一群前面是白毛，后面是黑毛的企鹅正以站立的姿势东张西望着，最有趣是它们的脸上有一条明显的黑色弧线，看上去像是头上顶着黑色的帽子，垂下的是帽子的带着一样。
“呵呵，它们好可爱，跟我印象中的企鹅图片不太一样呢？你说它们叫什么企鹅？”廖霓一边看一边道。
“帽带企鹅！”
“谁取的名字，还真像！它们可真像一群带着帽子的小孩子啊！啊~~”
贾磊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廖霓，廖霓慌乱了一下便没有再出声。
“你喜欢小孩子吗？”贾磊在她耳边轻声道。
“嗯！”
“我们结婚好吗？”
“嗯！”
……
“后来怎样了？”默念等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
廖霓半天缓过神来道：“在随后的200多年里，我们的身体年龄只增长了十几岁。”
默念兴奋道：“很神奇！怪不得你看上去只有不到40岁，却如此博学！”
廖霓：“本来我们在南极已经相爱了，准备回联盟就结婚的，可是他们居然废黜了婚姻法，不！是从根本上否定了婚姻这种传承了数千年的社会形式，仅仅是为了增加兵源！”
默念一边仔细听着，一边把舱内温度调高一些。舱外，她召来的机甲已经开始处理海豹的尸体了。
“因为结不了婚，我们就只能一直做男女朋友，平时也分开住，每天下班就一起约会、聚餐、逛街、去大剧院……倒也保持了几分浪漫。”廖霓露出幸福的微笑。
“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我们的秘密，我们每隔十几二十年就要换个城市，换个身份，好在是战争时期加上无婚姻的繁衍导致户籍混乱，没人发现我们。”
“最后我们到了黑石城，那里是地下城生活环境最好的地方，他凭借200年的知识积累进了科学院，按照该城取名的习惯给自己改名墨翟，而我进了当地的医学研究所，之前一直刻意不让自己太出名，所以还叫廖霓。”
廖霓按照时间顺序回忆着自己与墨翟的过往，从开始的小幸福到回归现实的绝望，她脸庞从微笑到眉头紧锁，到后来竟然开始抽泣道：“我也不想再研究什么永生了！你知道他信上写的什么吗？”
默念微微摇摇头。
廖霓：“他只摘抄了一首纳兰容若的词！”
说罢，便自顾自悠悠念道：“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当时只道是寻常！”默念不禁重复道。
廖霓看了看默念道：“这种失不再来的感情，你不会懂的！230年朝夕相处的情感，那些废黜婚姻法，把自己当动物的人类也不会懂的！”
默念不语，两人便这样久久坐着。
冰河上风雪依旧，海豹的血渐渐染红了洁白的浮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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