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昂哥很不放心,想留下来再陪我会儿。
冶哥沉声相劝,“思昂,我们先回去吧,让玖儿好好休息。”
旋即,往我枕头下面塞了个东西,“玖儿,哥把手机给你留下了,有什么事就给思昂打电话。”
我没有睁眼,“谢谢哥。”
随后,两个男人相伴离去。
病房里安静下来,我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影响生育”,这四个字像一记闷锤,砸在了我的心坎儿上。
我已经失去过一次做母亲的机会,怎么可以残忍到连个宝宝都不给我!
是老天的旨意吗?
在惩罚我没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吗?
可是我没得选择啊!
亲眼目睹彩姐离世、得知亚叔“病逝”并“把双眼留给了我”、五叔断手断腿,哪一件事对我来说不是灭顶之灾?
难道肺炎反复发作是我刻意为之的吗?
每当幸福来敲门的时候,为什么总会出现一道又一道的难关,为什么……
蓦地,枕下的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摸出手机,瞧了一眼,是一串陌生号码。
可能是冶哥的客户,我又不认识,没有接听必要,就把手机放了回去。
又响了几声,停顿下来。
然,不过一秒,再度响起。
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
我正心情烦躁呢,索性接通,冲这个撞到枪口上的人骂上两句,发泄发泄也好。
可是,没等我恶语相向,低沉的琴音便叩响了耳鼓。
“小野马,身体还难受吗?”
我怔住了!
“小野马?你在听吗?”没有得到回应,男人柔声追问。
急喘之后,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五……叔……”
“别哭,听话,五叔在呢,在呢……”他的声线有些变了形,“丫头,你再哭,五叔也忍不住要哭了……”
“不,五叔不哭……”我抽泣着,努力克制粗喘,“五叔是大男人,不能哭……”
他涩着语气轻念,“玖儿不哭,五叔就不哭……”
我赶紧擦干眼泪,拖着浓重的鼻音,弱声回应,“玖儿不哭,不哭。五叔,告诉我,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腿伤容易对付,手臂还不好说,得两个月之后才能得出结论。”轻描淡写的叙述,听不出悲喜。
我的心又往冷水里沉去。
“丫头,如果五叔锯掉胳膊、瘸了腿,你会怎么办?”他沉声问道。
这个问题很残忍,我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处理。
赌咒发誓表忠贞,都是糊弄人的假招式。
重要的是怎么去做,而不是怎么去说。
但是又不能不回答,总要宽宽他的心才是。
“五叔,铁还好好的,是不是?”问完,我继续虚弱地喘着。
男人静默了三秒钟。
我以为他会笑,结果却怒了!
“小玖儿,你什么意思?合着我这全身上下的零件,你只关注那块铁是不是?”声音不太冷,但绝对带着气。
我陪着小心承认,“嗯……,因为,它确实很好。”
“只是‘很好’那么简单吗?”发怒的程度在提升。
“反正……,就是很不错的……玩具啦!”虽然有点支吾,不过说的是实话。
“玩具?小玖儿,你一直在玩弄我,是不是?”口吻相当严肃。
我真真假假地轻咳两声,“没有玩弄你。你是玩具制造商,我很喜欢你生产出来的玩具!是对你的一种肯定,晓得伐?”
他停顿片刻,怒气在偃息,“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因为那块铁很合你的心意,所以,就算我没了一只胳膊、瘸了一条腿,你也不是很介意……”
“是一点都不介意。没了一只胳膊,不是还有另外一只么?况且你又是左撇子,不会耽搁做事的!至于腿,两条都那么长,换一条短点的,也能平衡平衡我这个小矮子的心理!”我低喘着,故意减小了音量,“最好变得再丑点,这样的话,我的优越感就可以爆棚了!分分钟拿住你!”
“小玖儿,你是个姑娘家,要这么腹黑吗?就算我健康帅气,也照样被你拿得死死的好伐?”怒气消匿,怨怼四起。
我立刻狂了起来,“到底是要怎样?都给出答案了,还罗里吧嗦的!”
因为声音有点大,喘得更厉害了。
电话那头立刻紧张地安抚,“好了好了,不生气哈!我敢怎样啊?还不是怕你嫌弃我!”
——这种话,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别有韵味!
我还在喘着,他却话锋一转,“丫头,现在该说说你了。”
“我?”恍然想起了那四个字,刚刚好起来的情绪又开始变坏。
“玖儿,你相不相信我?”五叔紧跟着问道。
我平复了呼吸,毫不犹疑地回答,“相信。”
“那就没问题了。”结束得相当爽快。
“五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发问。
他淡然回道,“你能不能怀上孩子、能不能生下宝宝,是由我来决定的,跟别的任何因素都没关系。”
“这事儿不是应该由我们两个一起决定的吗?”总不能跟我没关系吧!
“你?你只要心无旁骛地玩你的玩具,孩子轻轻松松就怀上了;怀上以后,只管没心没肺地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自然而然瓜熟蒂落。”说得那叫一个轻巧。
我喘了喘,“要是真这么容易就好了……”
“丫头,我听出来了,你在质疑我的能力!”估摸他应该拧起了眉头。
我也蹙起了黛眉,“五叔,你知道,我是对自己的身体没什么信心……”
他打断了我,语气凌厉,“小玖儿,你该不会是嫌弃我这半残的身子、所以以此做借口,想要甩了我吧?”
这是什么逻辑?
哪儿跟哪儿啊!
我“呼哧呼哧”地喘气,一时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反驳。
他悠悠然地继续说道,“小玖儿,我可警告你:想甩掉我,门儿都没有!你现在所住医院的科室医生和病房护士都是我的眼线,他们会把你看得牢牢的。等你出了院,我会让思昂和小冶把你送到一个秘密基地圈禁起来,只等我回国之后再行发落。”
我终于喘匀了气息,刚想说话,电话那头又下达了“命令”。
“好了,今天的通话就到此结束,你必须好好休息,不能太累了。我每天都会打电话查岗,不许跟帅医生眉来眼去,听见没?亲五叔一下,听话……”
我怏怏地回了一声,“么!”
他在低笑,“乖!小野马,我爱你。”
说罢,收线。
盯着黑了屏幕的手机,好一会,我终于明白了五叔的良苦用心。
——他在电话里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为了安慰我。
直接的,或者,间接的。
倏然发现,我们两个骨子里的好多东西都太像了。
同样的倔强,同样的善良。
我想,我没理由为了那四个字而放开这个跟我有着极高契合度的男人。
而他,虽然人不在我身旁,真的一点都不曾怠慢我们之间的感情。
煲电话粥是每天的日常,各种腻歪,跟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似的。
放在我床头的鲜花是他每天特意空运过来的,附带的卡片上有他的亲笔情话。
——赤果果的相思意,也不怕被别人笑话。
甚至于,我的一日三餐都是他亲自安排的。
这种隔空恋爱的模式,半分疏离感都没有。
半个月后,思昂哥和冶哥接我出了院。
他们真的把我送到了一个“秘密基地”,——由吾家老宅改建而成的疗养山庄。
八月下旬,气温尚高,山庄内却凉爽宜人。
我被安置在单独的小院里,照顾我的竟然是阔别已久的林姐。
聊过之后才知道,林姐其实是顺哥的爱人。
天了噜,这个事实小小地震到了我。
当晚,在电话里,腻歪了一会儿,我便提起了这个话题。
“五叔,我眼盲的那段时间,你让林姐日夜陪伴着我,真是苦她和顺哥了。”抿唇之后,压低嗓音,“如果可以的话,多给他们加点薪水哈!”
男人朗笑着,“好。当家主母发话,谁敢不应!”
我不理他的话茬,“林姐整整陪了我十个月,都没时间陪自己老公……”
“这也是我佩服顺哥的一个原因。”他也压低嗓音,“换作是我,十个月不见你,不如杀了我!”
“嘁!”我撇撇嘴,“说得倒是蛮好听的!当初还不是把我扔在了蒙彼利埃,三年没有见过一面……”
他接过了话头,“小没良心的!那三年只是你没见过我,可不是我没见过你!”
“什么意思?”我扬高了声音,“你偷偷见过我?”
“必须的呀!不然你以为我能熬那么久吗?”低声咕哝,“若不是你发烧时呓语得那么痛苦,我能舍得离开吗?还不是希望你好过一点……”
我的心里,甜甜的,“哎呀哎呀,知道啦!吾先生深明大义、委曲求全,是个好男人!”
“知道就好!”他的语气也美滋滋的,“丫头,想没想我?”
“没有!”我故作傲娇地否认,“每天上百通电话轰炸,烦都烦死了,谁还会想啊?”
他貌似很失望地叹了口气,“听这个话音儿,是不待见我了!那,我送过去的礼物怎么办啊?”
我立刻来了精神,“什么礼物?好吃的还是好玩的?”
“你不是不想我么?想必也不会稀罕我送的礼物……”他竟然跩了起来。
“瞧你!一个大男人,还跟个小女人一般见识!”我耍起了无赖,“礼物在哪儿了?送到林姐手上了吗?”
他咂咂嘴唇,“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到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那行,我现在就去找林姐……”
电话还贴在耳边,小跑着去了门口。
打开门板,双脚却被牢牢地定在原地,我不由自主地尖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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