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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龙光寺

许骄说完, 再度低头,仿佛原本也不需要听他应声。

许骄手中端着酒杯,又抿了一大口。

宋卿源看着她。

年关的酒他喝过, 不烈,但有些上头, 她原本酒量就不好, 应当要不了多久就要醉了。

分明她就坐在他面前, 听到她方才那句话, 他心中五味杂陈, 又似缀了一只小鹿一般难受着……

她不喝多,不会说这样的话。

她说的,都是心底话……

宋卿源也低着头, 伸手捏起酒杯。

年关夜晚里,两人就这么对坐着, 各怀心事, 一声不吭的喝酒。

也喝了很多。

原本年夜饭的时候, 葡萄和宋卿源喝了小半坛子, 眼下,剩下的大半坛子竟都要被两人喝了去……

为了让她少喝, 他只能多喝。

两人心中都揣了事, 哪怕对面坐着一个人, 但仍似各自喝着闷酒。

闷酒最容易醉人。

尤其是酒量不怎么好的那个……

许骄伸手去拿另外一小壶,宋卿源握住她的手制止。

她不能再喝了……

虽然,他不清楚她不在南顺的这段时间是怎么将酒量练到眼下这么好的, 但从葡萄口中明明听说她是不喝酒的,那她应当都是偷偷在屋中喝的闷酒。

她想拿起酒壶,宋卿源没让。

她终于叹了口气, 松手的时候,宋卿源才将那半壶酒倒在了自己的杯中。

最后一大杯了,喝了就没了。

至少眼前没了。

许骄是有酒意上头,看他的模样,有些双影,但又噙着一股淡淡的懊恼,“白川,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宋卿源怔住,抬眸看她。

她依旧凝眸,“我喜欢过的一个人……”

宋卿源滞住。

四目相视,她看着他的眼睛,温声说道,“我很喜欢他。”

“我真的很喜欢他。”

她双目含韵,但每说一句,都微微泛起氤氲,一点一点堆积在眼中,渐渐朦胧了视线。

看不清才好。

看不清,就不会觉得那双眼睛熟悉到心底。

许骄沉声道,“所以,我不会喜欢你,你也不用彻夜去朔城取书,特意做刻木簪这样的事……我对你亲近,是把你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许骄说完,宋卿源仍旧没有收回目光。

许骄拿起他跟前的酒杯,倒到了自己杯中。

宋卿源没有制止。

这一杯很满,她一口一口喝下去。

他眼底微红,只是她眼中朦胧着,根本没有再仔细看他眼睛。

这一杯下肚,许骄只觉脑海中疼得厉害,就似藏在心底的事,不吐不快,要将思绪撑得零散一般,继续道,“我很狗,明明知道一旦越界,最后就只有走,但我还是拖他下水了。在他计量未来的时候,我在计量怎么离开他周围。原本没有后来的事,我也会走……但后来以后,我不欠他了……”

宋卿源没有出声,一直看着她眼睛。

她眼中眼泪一点点滑落,就在他眼前,她眸间一点点清晰,“我日后……应当再也见不到他了……但我还是很想他……”

宋卿源隐在袖间的掌心攥紧。

她继续道,“你和他很像,我每次见到你,都会想起他,有时候……有时候还会想,你是不是就是他……上一刻分明不像,下一刻却一模一样;下一刻一模一样,再下一刻又一点不像……榆木究竟是从哪里把你找来的?”

只是问完,自己都怔了怔,自嘲道,“我怎么忘了你不会说话……”

宋卿源看她。

她淡淡垂眸,修长的羽睫轻轻眨了眨,低声道,“白川,你真的不会说话吗?”

她看他,眼中带着似期望,似缱绻,似依恋,又似抗拒,复杂无比……

见他还是没有应声,许骄再次笑了笑,酒意更加上头了一些,晕晕道,“你还是不会说话的好。”

他眸间微滞。

她美目看他,轻声道,“不要说话。”

有一瞬间,他相信她认出他了……

但她实在喝得有些多了,在伸手去拿案几下的酒壶时,他伸手拦住她。

许骄看他。

他先是低头,避过她的目光,又忽然,似是下了决定一般,抬眸看向她,在她眼中的错愕里,伸手抬起她下巴,身子稍稍前倾,吻上她双唇。

她愣住,忘了反应。

他松手,也松开双唇。

方才的亲吻,虔诚,轻柔,不带任何占有的欲望,只有喜欢和浅尝辄止。

他低头起身,许骄的诧异中,他伸手牵她起身。

他掌心的温度和触感,似熟悉,又陌生。

“去哪里?”她看着他背影。

他伸手取了厚厚的披风给她披上,她原本就有些咳嗽,见风就咳得厉害,他将披风上的帽子给她遮住,没有应她,而是直接牵着她出了屋中,又出了苑中。

许骄有些懵,但下意识里的信任,还是同他一道走。

即便脑海里还是浑浑噩噩的,但是他牵着她的手,她恍惚觉得回到了早前在南顺的时候,她迟疑,却没有吱声。

等他牵她出了后院,去了前院,停在官邸门口,许骄才迷迷糊糊想起,苍月的破习俗里,还要父母官守岁的时候,在官邸放鞭炮,这也是没谁了……

她险些都忘了,但他还记得。

更或许,是不想她留在屋中饮酒,特意带她来了大门口。

厚厚的披风下,许骄仰首,鞭炮都挂好了,只要年关的时候点了就好,方才出来得急,没注意看时辰,但白川这个时候带她来,应当也差不离了。

白川将手中的火星子递给她。

经过这一整日的训练,她已经能熟练的点燃烟花爆竹,不害怕,也不退缩了,更何况,还有白川在……

思绪间,许骄拧开火星子,也恰好这个时候,夜空中烟花绽放的声音响起,许骄应声抬头,见整个夜空被子时的烟花映成了五彩缤纷的颜色。

“哇~”许骄仰首感叹。

不知道是因为酒意上头的缘故,还是在官邸门口,空旷之处看得特别清楚的缘故,还是因为眼前的气氛刚刚好的缘故,总觉得头顶的烟花很美,像看不够一般,也略微出神。

片刻,才想起还要点爆竹。

宋卿源看着她,知晓她有些微醺,见她点了引线还留在原处,知晓她是真的喝多了。

宋卿源伸手揽了他到身后,也退后了几步。

她略微踉跄,但爆竹声声,似是都被眼前的身影挡住,没那么吓人了。

她还是捂着耳朵,只从他身后窜出半个头来,宋卿源看她,她又将头缩了回去。

鞭炮声没有多久,爆完之后,许骄重新看向夜空中的烟花,许是因为爆竹的缘故,等真证看烟花的时候,其实只剩了不多会儿。

许骄叹道,“新年好。”

宋卿源颔首。

上次听她说完新年好,他再没见过她,只剩大殿上宋云澜告诉他,她被活活烧死……

他指尖攥紧,似是悲从中来。

长久以来的梦魇,似是在她同他重新说起这句“新年好”的时候,才在心中慢慢消散了去。

她没死,她还活着,就在他眼前……

等折回苑中,宋卿源送她至门口。

“明日见。”她同他招呼。

他依旧点头,而后转身。

许骄折回屋中,慢慢垂眸,背靠在屋门处,脑海中有些晕晕沉沉,也有些如释重负。稍许,许骄转身去关屋门,但是屋门正好被他推开。

许骄僵住。

他抱起她,许骄一时忘了动弹。

他将她抵在门口,屋门阖上,他吻上她唇间,他知晓她或许会认出,也或许会猜到旁的,但这一刻,他只想亲她,再亲她,没有旁的念头……

许骄原本就有些模糊,当下,脑海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

慢慢的,也什么都不想。

从他将她抱起抵在门后亲吻,到两人拥吻,许久之后,喘着粗气,也都慢慢回过神来。

他还是没放下她,她轻声叹道,“怎么,明知道有白光月,还非要当替身吗?”

她醉眼看他,“我魅力这么大吗?”

他没有应声。

她鼻尖贴上他鼻尖,他心跳再次漏了一拍,她轻声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是铁石心肠的人,无论你做什么,还是我对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喜欢你。我喝多了会做很狗的事,醒来就忘了;我想同你在一起的时候,千般讨好你;我不想同你再一起的时候,说翻脸就翻脸,说离开就离开……”

许骄看他,“你还想同我一起吗?”

他没吱声,没点头,也没摇头。

许骄伸手抚上他的脸,宋卿源眉头皱了皱生怕她看出人皮面具的端倪,她却浑浑噩噩道,“你是恋爱脑吗?”

他僵住。

她搂上他脖子,暧昧咬了咬他耳朵,“别和上次谈恋爱,你喜欢不起的……”

他整个人僵住。

但很快,耳边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 她已经靠在他肩膀上入睡了。

宋卿源:“……”

但很快,又释怀。

她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喝多就这样……

他抱她上了床榻,替她掖好被角,又俯身亲了亲她额头,温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不起……”

不是你说的吗?

我喜欢死你了,许骄……

她已经睡熟,又听不见。

他挑了挑屋中的碳暖,又将窗户稍微穴开了一条缝,而后才掩门出了屋中。

但即便出了屋中,也没有回自己屋中。

她喝多了,他不守着她,他去哪里?

宋卿源环臂,靠坐在长廊的木栏上,目光看着主屋没有移开目光。

翌日醒来,许骄还睡得迷迷糊糊的。

昨晚喝多了酒,还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她好像狗了白川,又好像是白川狗了她。

但白川怎么可能狗她,他连话都不会说……

许骄是被葡萄的敲门声唤醒的,许骄怏怏道,“听到了,在重启。”

大凡听到她这声音,就是一时半刻都醒不过来的意思,葡萄再次扣门,“大人,今日还要去龙光寺,您早前不是说,要去上柱高香求平安顺遂吗?”

许骄:“……”

葡萄又道,“高香要早些去!”

许骄伸手牵了被子捂住头,但很快又清醒了,是该去上柱高香了,她都险些被人烧死!

许骄终于起来洗漱好,葡萄看了看时辰,愁得,“大人,真要快些了。”

许骄叹道,“这不起来了吗?”

葡萄拽了她往府外走,“走吧走吧,再迟就真的上不了高香了,白川大人已经在官邸外候着了。”

说起白川,许骄脑海中闪过一缕模糊的印象。

他抱着她,她同他在屋中拥吻……

许骄:“……”

这是做的梦,还是真实的。

若是做的梦……她肖想白川做什么?

要是真实的……她干了什么?

许骄一脸惊恐。

葡萄一面走,一面问,“大人,昨晚年关想着点鞭炮了吗?”

他昨晚喝多了,只记得再三叮嘱过白川大人带大人去点鞭炮,要是大人实在困得不省人事,就请白川大人代劳。

许骄愣了愣,她好像是有些印象,点了鞭炮……

她支吾,“应该……点了,对,点了。”

但点了鞭炮之后的事,就有些记不清了,又仿佛和她做的那个和白川在屋中拥吻的忙衔接在了一起,真实无比。

不是吧……

许骄后背都凉了。

去龙光寺的马车上,许骄一路都没怎么说话,虽然拿着本书,但其实都在东瞄一眼,西瞄一眼。

东瞄是瞄白川,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但是他上车就环臂,靠在马车一角入睡,好似熬了一整个通宵似的;西瞄是瞄葡萄,她不知道昨晚有没有闹腾成什么葡萄,葡萄是不是知晓了些什么……

总归,去龙光寺的马车上,许骄小人长戚戚,葡萄君子坦荡荡,宋卿源睡了一路。

……

龙光寺离城中很远,到后来,许骄也睡着了。

等葡萄唤她起来的时候,她水眸惺忪,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宋卿源。

“到了吗?”她问。

葡萄道,“还没。大人,我们出来得太晚了,周围都是人,马车行不动了,等马车过去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我们下马车步行去龙光寺吧,差不多两刻钟时间,马车应当走不了。”

葡萄说完,许骄撩起帘栊,看了看马车窗外,果真周围都是去龙光寺的善男信女。

而且,仔细看看,前面很远的马车都还堵在原处,一眼看不到尽头,应当是走不动了。

“走吧。”许骄赞同。

宋卿源先下了马车,伸手搭她下马车的时候,她微微怔了怔。

仿佛想起他昨晚牵了她很长一段时间。

宋卿源看她,葡萄也道,“大人?”

许骄这才搭了宋卿源的手下马车。

但对方并没有旁的不同。

许骄错愕。

葡萄是说从眼下去龙光寺要再走两刻钟,那就是半个小时,倒也不远。

一路有葡萄在,而且龙光寺不在山中,只是在远郊,所以路也不难走,葡萄走了一路,说了一路龙光寺有多么多么灵验等等,霹雳吧啦一大堆,就差没有描述上天了。

葡萄的话都要打了折扣听,但许骄记住了三样——高香灵验,求签很准,还有开过光的护身符……

葡萄一面走着,一面说着,注意力都在说话上。

许骄半是听着,半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两人都没怎么留意周遭。

倒是宋卿源一直走在她和葡萄身后,每至一处,都会撩起她头顶的枯枝,怕枯枝扎了她。

但他一直没吱声,也没旁的动静。

到第无数次的时候,他拂袖撩起枯枝,许骄转眸看他,他收回目光。

许骄才看在眼里。

早前会这么做的人,是宋卿源……

但她方才看他眼睛,他分明藏了东西,许骄越发好奇她昨晚干了什么,不会真这么狗吧,她真亲他了?还是她还做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她许久没有再喝断片过了。

她……她不会真的断片到了这种程度……她同白川真做了什么吧?

再往后的一路,许骄一直心猿意马。

等到龙光寺,才见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仿佛从来没见朝郡这么多人过……

她没穿官服,就一身普通的女装,虽然穿着打扮都不怎么起眼,但生得好看,拥挤时,旁人总会多看两眼。

宋卿源上前,护着她,旁人基本挤不到她。

终于入了龙光寺,许骄径直跟了葡萄往高香处去,结果才见已经人满为患。

里三层外三层不说,到处都满了。

“点香吧。”葡萄提醒。

许骄一面在香烛上点香,一面到处看着位置,看哪个地方她方便去,因为人多,怕被踩踏到,也怕被香烫到。

许骄手中的高香点燃,便开始往插高香的香炉处去,但到处都是人,她想伸手,但是地处都被插满,往高处,她个头又不够,方才险些将衣袖烧个洞。

旁人也有身侧的人帮忙插得高香,许骄眼巴巴看向宋卿源。

宋卿源从她手中接过,径直插在了剩下的地方离,近乎最好一处,稳稳当当。

许骄不由笑了。

宋卿源没有出旁的动静。

等高香上完,许骄便开始拜佛。

龙光寺的佛像很多,宋卿源怀疑她是不是要逐一都拜过,那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他想起之前在灵山的时候,他让她同他去皇家寺庙,她半途溜走了,主持说,陛下日后同皇后一道来,他应道眼下就好,但其实想说,其实已经一道来了。

一晃,都是两年前的事情,分明还历历在目,就像昨日……

但眼下,见许骄虔诚拜佛,叩首,他和葡萄一道,远远看着,他知晓许骄早前是不怎么礼佛的。

时间过得很快,她不同他在一处的一年,许骄有的改变了,有的还在坚持着。

龙光寺的佛像很多,晌午前拜不完,葡萄说先去吃斋饭吧,等吃了斋饭之后再回来拜,不然稍后人太多了,吃不上斋饭了。

许骄听葡萄的。

菩萨跟前的饭要吃三碗,许骄分了三次盛,每次都没盛太多。

龙光寺的信徒很多,来用斋饭的人也多,所以斋饭不见得好吃,但能吃饱果腹。

从斋饭堂出来,许骄继续拜佛。

许骄耐性,每一处都叩首,合十许愿,宋卿源远远看着,目光微敛。

许骄其实每至一处,许得都是一样的愿望,“岑女士康健,抱抱龙平安,傅乔和小蚕豆诸事顺遂……”

……

等许骄全部拜完龙光寺的佛像都已经黄昏过后了。

宋卿源看了看天色,应当是要下雨了,葡萄也正好看过来,“方才的路,虽然不是盘山路,但是下雨恐怕不好走,而且大家都是这个时候走,多半会堵在路上。”

葡萄细心,先去找寺中的沙尼询问是否有多余的禅房去了。

许骄正好看到解签处。

想起方才葡萄说,龙光寺的求签解签很灵验。

许骄驻足,宋卿源以为她要求签,但她叹道,“不求了。”

旁人好心提醒,“真的很灵验。”

许骄笑道,“我没有要解得的事,不用了。”

倒是等葡萄出来,同她说起禅房正好还有多余的客房,暴雨将至,方才路上这么堵,很有可能眼下回去,会因为泥泞堵路,到半夜都回不了官邸,还不如歇一晚,明日再走。

许骄想了想来时的盛况,不由点头。

左右一晚上的时间,佛门清净,正好可以歇歇。

许骄应好。

葡萄去处理禅房的事,宋卿源跟在许骄身后,见她求了一枚开光得护身符。

她看了又看,最后才收好,没有说旁的。

……

果然下了倾盆大雨,幸亏他们方才没有赶路。

夜里留宿后苑禅房,既清净,又空灵,禅房中点着檀香,又置了佛经,随意翻翻,好似就能净化心中的浊气,洗涤心灵。

许骄想起了早前替宋卿的外祖母病重时,她替宋卿源抄了许久的佛经,仿佛还是头几日的事……

但其实老夫人已经过世两年。

她答应过老夫人照顾好宋卿源……

她算不算食言?

许骄出神良久。

……

从黄昏时候的倾盆大雨到寺中一夜细雨,晨间醒来,推开窗户,都是泥土的清香味。

许骄出了房间,遇见后苑中的小沙尼,“阿弥陀佛,施主好。”

许骄问道,“今日会诵经吗?”

岑女士早前就喜欢听诵经,爹爹过世的那段时间,岑女士每隔一段时日就要去听寺中的晨间诵经,可以静心,也可以涤荡心灵。

她有时陪着岑女士去过几次。

眼下,不在岑女士身边,许骄反而越发想去听听晨间庄严肃穆的诵经声。

等到大殿的时候,小沙尼示意许骄,坐在后排即可,不要干扰诵经,许骄应好道谢。

入内时,眸间略微错愕,竟然见白川也在。

印象中,白川不像是会礼佛的人……

但转念一想,又很快反应过来,她认识白川才多久,怎么就知晓他不怎么礼佛?不怎么礼佛的人是宋卿源……

许骄上前,坐在白川一侧。

见到她,宋卿源也眸间微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她伸出食指至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但其实知晓他不会出声,只是告诉她,她是来安静听佛经的。

于是两人都没相互打扰,就坐在对方临侧,听完了晨间的诵经声。

许骄看了看白川,仿佛又对他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他会在晨间听诵经声,应当同她一样,静不下心。

……

等诵经结束,许骄和宋卿源相继出了大殿。

方才一道听诵经的还有另外两对夫妻模样的人,而且应当都认识,其中一人道,“去会绝峰吧,听说那里的景色最好了,难得来一次。”

另外几人都赞成。

龙光寺不在山中,是在山脚,会绝峰是在龙光寺的后山上。

“我想去看看。”许骄忽然道。

宋卿源点头。

许骄让人给葡萄捎了消息,让葡萄稍等她,然后和宋卿源一道从侧门上了后山去。

开始的时候,还都是阶梯,不难走,但等到中段的时候,没有阶梯了,都是小路,昨日白日下了大雨,夜里又下了一宿的细雨,地上有些打滑。

许骄原本想打退堂鼓的,但是又想早前的阶梯都登了一半了,若是眼下停下,前面就白走了。

她还未去过会绝峰,听说是朝郡的最高处,可以覆盖整个朝郡首府,的全貌。

她做了朝郡郡守这么久,一直忙的没有机会来会绝峰看看朝郡首府,全貌,那才是遗憾。

许骄努力走着,但路实在不好走。

有些打滑,也有些地方是空的。

宋卿源自然而然伸手牵她,旁的多余眼神交流和动作都没有。

她也没多问,但他牵着她,她心中踏实又安稳,也莫名没有觉得违和……

她忽然想,他昨晚应当就牵过她了。

和眼下一样。

许骄没有应声,宋卿源也没有出声。

他牵着她的手,走在她前方一些,避免她踩空和滑倒,许骄跟在他身后。因为他在前,她在后,她总觉得他的背影像极了宋卿源,就像同一个人……

许骄莫名红了眼眶,又恰好,他转身看她,她下意识低头。

他还是看到了她眼眶微红。

他方才其实是想提醒她会绝峰到了,但不知她想起了什么……

他看到她眼眶微红,心底莫名揪心。

但许骄很快发现,已经到会绝峰了,先前的阴霾似是扫去了多半,拎着裙摆快步跑上前,果然拨云见日,也能清楚得看见山下很远处的朝郡首府。虽然能从地图上也看见,但从地图上看见,和亲眼从远山上看见,带来的震撼全然不同。

许骄看了许久,下意识念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宋卿源看她,她低声道,“不下雨是能清楚看到城中的,官邸……官邸应该是在那个方向……”

许骄指了指前方,宋卿源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过去,但哪里看得清?

她是熟记了朝郡首府的地形图,所以才了然于心。

许骄做事惯来如此,她做朝郡郡守,会做到旁人眼中的极致。

只是思绪刚至此处,见雨渐渐落了下来。

许骄:”……“

宋卿源:“……”

许骄忽然意识到,她可能有乌鸦嘴属性。

许骄丧气的时候,宋卿源撑开了伞,许骄才有忽然想起,今日出门,白川是带了伞的。

幸好……

两人一道撑着伞,想要不淋雨,两人得靠很近,要么,就是挤出一个人在雨伞外淋雨,但两人仿佛都有默契,靠得很紧。

不远处就是歇脚亭。

许骄和宋卿源都见晨间那两对听诵经的夫妻都在歇脚亭中避雨。

他们上前,四人也没说什么。

山中原本就气候无常,歇脚亭本就建来歇腿遮阳和避雨的,没有那么多人,歇脚亭里其实还安稳。

山中有些凉,许骄没忍住喷嚏和咳嗽,她其实穿了一件披风了,只是山中要比山脚凉上一些,宋卿源取下身上的大氅递给她。

许骄低声,“你呢?”

他摇头,意思是,不冷。

许骄这才接过,带着他体温得大氅很暖,仿佛自从她穿上,就再没喷嚏或是咳嗽过。

只是两人在歇脚亭,也是看着远处的风景,基本没怎么说话。

“好像雨停了!”其中一人说到。

许骄和宋卿源都同时看去,是雨停了。

难怪了。

“彩虹!”身后是惊喜声。

“真的是采购!”又一道惊喜声。

都是方才的两个女子。

宋卿源看向许骄,不知道旁的女子都激动的东西,她为何没有波澜。

许骄看他,“彩虹,不是正常的雨后现象吗?这有什么好惊喜的……”

宋卿源低眉笑了笑,她一直与旁人不同。

早前的时候是,眼下也是……

雨停了一会儿,又开始下了。

身后的人担心下大,不好下后山。

宋卿源心知肚明,后山的白日里不怎么危险,怕夜里有恶狼之类的。

宋卿源看向许骄,示意她也走吧。

许骄会意颔首。

下雨天,山路确实有些难走,但见到身后的那片乌云,许骄和宋卿源还是加紧了脚步。

因为不好走,前方的两对夫妻里,其中一对是丈夫背着妻子,妻子打伞;另一对则是丈夫揽着妻子的肩,另一只撑伞这么走。

许骄和宋卿源四目相视,许骄正在想,他们只有一把伞要怎么走的时候,宋卿源将伞递给了她,她懵懵接过,不知道他要怎么做,但下一刻他伸手牵着她走,他自己没有打伞,淋着雨走。

许骄微怔。

雨其实不算大,但这一幕还是让许骄心中动容……

许骄心中胡思乱想着,稍微留神,脚下便险些打滑,幸亏白川牵住了她的手,将她拽到了身侧,她都以为要摔下去了,但其实到了怀中。

她心中唏嘘,轻声道,“你还是背我吧……”

宋卿源看她,她低声道,“不要再晚,怕是要赶上那朵乌云了。”

宋卿源没有吱声,但她说完,他便循着她的声音,背对着她,在她剩下半蹲下,是要背她的意思。

许骄眨了眨眼,撑着伞,到了他背上。

他背起她,她撑着伞,这样,他们二人谁都淋不到雨,许骄另一只胳膊揽紧他脖子,他需要分散的精力就更少,可以安心下山。

许骄在他背上,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袭来。

让她忍不住想靠在他肩头……

但他肩头是湿的。

应当是刚才在雨中得缘故,她不靠在他肩膀上,也好……

许骄轻声,“白川,慢些。”

她的声音拂过他耳畔,是再熟悉不过的气息与暖意,他想起他生辰的时候,她也是让他这么背着她,绕着锦鲤湖走了大半圈……

她,尤其喜欢他背她。

在东宫的时候就是……

但无论是在东宫,还是在陋室,他们都是一面走这,一面说着话,但眼下,只是他背着她,她在他背上。

他安静着,她也安静着。

同前面说笑的夫妻形成鲜明的对比。

许骄轻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见他点头。

许骄是实在想不到什么氛围的故事适合眼下说给他听还不尴尬的,许是在山中的缘故,想到的莫名是葫芦娃。

“从前有个老爷爷,上山去采药,误入一个洞中,遇见了一只穿山甲,穿山甲闯了祸,把关蛇精和蝎子精的山洞钻破了,于是蛇精和蝎子精跑了出来,山神就给了他一枚葫芦种子,可以结出葫芦娃……”

宋卿源:“……”

他略微皱眉,她脑子里总有些稀奇古怪得东西。

“……最后葫芦娃封印了蛇精和蝎子精。”许骄看他。

他面无波澜。

许骄:“……”

宋卿源:“……”

许骄问,“还听吗?”

宋卿源点头。

他喜欢她在他耳边说话,哪怕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他喜欢,她就这样在他背上,一直同他说话。

许骄又说起灰姑娘的故事。

“……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童话故事的结尾都这样。”她又说完了一个。

他终于有了些波澜,点了点头。

许骄忽然道,“白川,我昨晚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原本以为她要继续讲故事,冷不丁来这么一句,他一走神,脚下打滑。

遭了!

宋卿源松手,许骄落在他身上,他抱紧她,沿着斜坡滚了下去。

斜坡上都是树枝和碎石,宋卿源怕她受伤,死死抱紧她,也后背和手臂吃痛,最后撞倒树上,两人才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山下滚去。

“白川?”许骄紧张。

最后那一下应当撞得有些重,她离他很紧,眸间紧张,似是被方才吓倒,也被他最后撞在树上那一瞬间吓倒,呼吸急促着,蛾眉微蹙,担心在眸间流露,但是没说旁的话。

他心底莫名缱绻,仿佛旁的都抛到脑后,忽然伸手揽她至跟前。

她眸间的惊讶里,他伸手抚过她的青丝墨发,也吻上她唇间。

许骄石化。

作者有话要说:  补齐了~么么哒,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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