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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密文学 > 我有身世要继承 > 第84章 逗你玩
 
  福康宫小侍被分尸的事果然被压了下来,但也引起了不小的恐惶。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要真正的保守秘密,唯一的办法就是抹清知情人。

  一夜之间,福康宫的宫人被换了大半,换下来的人要么送出了宫,要么被贬到了偏僻的地方当差,无一例外的被割了舌头。

  至于会写字的,则直接被灭了口。

  这番大动作,傻子都能猜测出昨夜福康宫必然出了大事,但没人敢问,因为第一个好奇打听的人已经被摘掉了脑袋。

  后宫生存法则就是少说话、少好奇,更何况是这种一看就是了不得的大事,更加不要好奇,否则只会引火上身。

  所以后宫众人虽满是好奇和忐忑,去福康宫请安时却不曾表现出丝毫的异样,平静如常。

  伏荏染瞧着太后云淡风轻的与众后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由佩服她的定力,发生这样的事还能从容自若的应对。

  更让她佩服的是,面对她这个罪魁祸首,太后依旧对她慈爱温柔,一副全无隔阂的样子。

  伏荏染却忍受不了太后的虚伪,早早的便寻了个借口先回了映辉园。

  前几日皇上把御膳局的太官令赏给了她,专门给她做饭,所以这几日映辉园的菜色好得很,连着宫人们的伙食都变丰盛了。

  伏荏染将满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风云残卷,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抱着肚子不想再动弹了。

  一顿饭下来,感觉肚子都圆了一圈。

  “今儿这道佛手金卷真不错,都把我吃撑了。”

  月牙笑盈盈的指挥着小宫女将碗碟撤下去,跪到伏荏染身后,给她捏起肩膀,应道,“这是太官令的拿手菜,味道自然好。”

  棉球卧在伏荏染身边,仰着肚子四肢摊开,也一副吃撑的模样,软萌萌的可爱极了。

  伏荏染摸了摸它的白肚子,笑咯咯的弯起了眼睛,“方才那一条鱼差不多都是它吃的。”

  “可不是嘛,婢子看棉球最近都胖了不少,您可不能再惯着它了。把御厨做得鱼给它吃,都把它养馋了,以后怕是要挑嘴了。”

  伏荏染不以为然,“喜欢就多吃,不喜欢就少吃,何必那么拘着,人生就要肆意潇洒。”

  伏荏染边笑边舒服的放软身体,闭着眼,享受月牙的按摩。

  “芙颜呢,一整天都没瞧见她。”

  伏荏染不经意问起,却久久没得到回答,奇怪的睁开眼朝月牙看去,就见月牙一幅欲言又止、很是为难的表情。

  伏荏染表情认真起来,又问道,“芙颜怎么了?”

  月牙抿了下唇,“主子还是自己问她吧。”

  月牙很快去把芙颜找来了,芙颜脸色灰白,人瞧着没什么精神,本来就沉默寡言的人现在更是孤僻的一句话也没有。

  伏荏染问她什么,她都只答一两个字,言简意赅。

  伏荏染沉默了一会,让月牙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和吃饱犯懒的棉球。

  伏荏染问道,“可是弗谖训斥你了?”

  芙颜颔首敛眸,答了一个字,“没。”

  伏荏染暗叹了一口气,兀自道,“我已经和弗谖说过了,你将太宰的命令告知我,并没有做错,弗谖不会为难你的。这件事就过去了。”

  弗谖告诉过她,之前关于要不要把太宰命令告诉她这件事,他和芙颜有过几次意见相左的对质。

  怪不得自春宴那日以来,芙颜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和弗谖的关系也更冷淡了。

  这事在伏荏染看来,不过是个人有个人的想法,没有对错,说开就好了。

  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一起生活的人,最好不要留下什么心结。

  芙颜抬眼看伏荏染,眼神意味深长,像是有什么话想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沉默了片刻,她重新垂下眼睑,应了一声,“是。”

  芙颜刚出伏荏染的屋子就遇到了弗谖,弗谖不曾看她一眼,目光不错的往伏荏染的屋里去。

  芙颜微垂了垂眸子,心中怅然沉重。

  她知道自己是动摇不了他分毫的,他在主子心中的地位稳若泰山。

  两人擦肩而过时,芙颜耳边突然传来一句话,“找个机会回天泱国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芙颜身躯一僵,低垂的眸子越发晦暗。

  她知道,弗谖心里怕是早想把她给杀了。

  他之所以没有杀她,甚至没有为难她,都是给了伏荏染面子。

  将她赶回天泱国,算是他唯一的仁慈。

  ……

  伏荏染最近看关于机关术的书,颇有成效,自己动手做了一只机关鸟,鸟的整体轮廓雕刻倒难不住她,就是内里的机关细小复杂,有些难。

  她的这只机关鸟是按照书上最简单的机关图做成的,不算特别复杂,但对现阶段的她来说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她整天都抱着那只木鸟研究来研究去,终于让鸟开口了,把她高兴地差点蹦起来。

  “这可是我的第一个作品,还不错吧?”

  伏荏染寻求肯定地把自己的机关鸟凑到弗谖面前,按着机关鸟背上的开关,就能发出干瘪地叫声。

  弗谖抬了下眉毛,犹豫了半天才道,“你刚入门,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以后带你看看能飞的机关鸟,让你的呆木鸟也去天上飞一圈。”

  伏荏染啧了下舌头,皱着脸,“你这是夸我呢,还是笑我呢。”

  弗谖失笑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幽黑的瞳孔中满是宠溺。

  “走,我们把呆木鸟,呸,是机关鸟,都被你带偏了。”

  伏荏染边呸嘴边白了弗谖一眼,弗谖看着她欢快活泼的样子,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伏荏染重新道,“我们把机关鸟拿给韩太妃看看,她肯定觉得有趣。”

  说着就带着弗谖往融平宫去,结果半路遇到皇上,立马就被叫住了。

  皇上笑盈盈的朝她走来,看见她身后的弗谖时却是目光凌锐,但那也仅是一瞬,很快又恢复亲近温和的笑颜。

  “你这是去哪儿?”

  皇上率先问道。

  伏荏染答道,“去融平宫给韩太妃看我做得机关鸟。”

  “你还会摆弄机关?”

  皇上有些惊奇,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只木鸟,拿过来瞧了瞧,虽然没多复杂深奥,倒也生动有趣。

  特别是小鸟的神情,雕刻的栩栩如生,憨态可爱。

  “这是我的第一个机关作品,怎么样,还不错吧?”

  伏荏染一副‘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皇上泰然一笑,肯定的点点头。

  “是,很不错,惟妙惟肖,灵动活泼。”

  伏荏染当即开心的笑起来,回头朝弗谖吐了吐舌头,低声和他炫耀,

  “你看吧,陛下都说不错。”

  弗谖不理她,把脸偏到一边。

  皇上把他们细小的互动瞧在眼里,眸子又冷了几分。

  “我那也有一个机关摆件,是用木条拼成的一个球。每根木条相互牵连,拉开有蹴鞠那么大,合拢又只有手掌大小。你要不要去看看?”

  伏荏染犹豫一下,摇摇头,“算了,改日吧。我多日未见韩太妃了,去瞧瞧她。”

  “你与韩太妃相处的极好?”

  皇上被拒绝有些失落,瞥眼瞧见弗谖嘴角浅浅的笑意,顿时觉得格外刺眼。

  提起韩太妃,伏荏染笑得很柔和,应道,“韩太妃是个很随和的人,我很喜欢她。”

  皇上不置可否,没有说什么。

  韩太妃那般寡淡清冷的人,见谁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也唯有伏荏染觉得她随和。

  伏荏染施了一礼就准备离开,走了几步,身后的皇上又突然喊住她。

  “云桑,明日是上元节,你与朕一同上城楼观灯,与民同欢可好?”

  伏荏染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状似不懂他话中深意,笑着拒绝。

  “我与原家表姐约好了,上元节要出宫去原家玩,明日刚好也是表姐生辰。”

  昨天原家才送了信进来提醒,上元节是原梨的生辰,邀她出宫玩,让她别忘了。

  伏荏染之前还有些不耐烦,要去祝贺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的生辰,但此刻无比幸运早早有约。

  皇上眼中的失落是明显的,伏荏染却也是装瞎的翘楚。

  两人皆是面上平静心中动荡,各转过身,渐行渐远。

  与皇上共登城楼,与民同欢,是皇后才有的资格!

  皇上此番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走了一会,伏荏染小心地回头望着身后的路,瞧见花圃夹送的曲径上空无一人,不见皇上的身影,身体当即放松下来,长长的吐了口气。

  “弗谖,你说皇上方才那话的意思是不是……哎,算了算了,管他的呢,多想多烦。”

  伏荏染话都没问完就自己解决了烦恼,她的人生信条就是及时行乐,管他皇上怎么想的,只要顺着自己的心意就好。

  伏荏染在融平宫陪韩太妃弹了一上午的琴瑟,两人配合的越发默契了。

  伏荏染用娟子边轻轻擦拭着琴面,边与韩太妃闲聊着宫里最近的新鲜事,其中最瞩目的就是采选了。

  “听说是典御史向皇上提议的,为了充实后宫,绵延皇嗣。”

  韩太妃笑而不语,认真的调整着瑟弦,许久才轻语了一声。

  “朝堂较量,你来我往,谁也不愿吃亏。”

  伏荏染愣了一下,瞧向韩太妃的目光带上了些许惊讶和了然。

  看来韩太妃对朝堂后宫之事并非完全的一无所知,心里明镜似得,一眼便能看破其中关窍。

  不过也是,能在残酷的后宫生存下来的女人,有哪个是蠢笨的。

  春宴之上,典御史一派因为桃花春庄庄主的现身,大出风头,气势高昂。

  当即,胡相国的侄女就被皇上收入了后宫,算作对胡相国的安慰。

  这没过多久,典御史又提出采选女子入宫,充盈后宫,无非是分化皇上的宠爱,谨防胡娙娥一枝独秀。

  短短十几天,双方已是连连过招,步步紧逼,互不相让。

  在伏荏染看来,最可怜的就是皇上了,连自己后院的女人都被算计安排。

  帝王之术便是平衡之术,要做到各方满意,一碗水端平,可不简单。

  等到各地参与采选的女子送进京,还不知道有多少势力要明争暗斗呢。

  不过这些都和伏荏染没关系,她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太妃,您上次向庄主要的书可送来了?”

  韩太妃笑着点了下头,“第二天就送来了。”

  伏荏染双眼亮晶晶的问道,“可否借给我看看?我有些好奇,那本书里到底写了些什么。我从未看过。”

  想到那本书是信奉圣主的人才有的,担心自己的要求让韩太妃为难,又紧接着道,

  “这书可有什么规矩或禁忌,例如不信奉圣主者不能看之类的,那不借也没关系。”

  韩太妃抬眼轻笑,慈爱的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替她顺了顺滑到胸前的长发,目光悠远,不知在想什么。

  韩太妃经常盯着伏荏染的头发出神,她极爱伏荏染的头发。

  和弗谖一样。

  “书写出来便是给人看的,若能得你喜欢,便是这本书最大的意义。”

  韩太妃二话没说,起身往自己的寝卧里去,很快将书拿来,双手递给伏荏染。

  书本崭新无缺,一眼便是主人精心爱护的。

  伏荏染小心的接过,交给月牙,让她好好收起来。

  伏荏染在融平宫用了午膳,等韩太妃去歇午觉,就准备告辞了。

  她起身行礼退下,想起什么又回头问道,“太妃,明日上元节我要出宫,您可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的?”

  韩太妃闭了闭眼,轻声道,“你好好玩,不必想着我。我清冷惯了,深居简出的,没什么需要。”

  伏荏染没再说什么,退身走了。

  她准备找个清净的地方来读读这本韩太妃珍爱至极的书。

  回映辉园的路上,路过了一处清水湖,湖中央伫立着一座亭子,只有一条廊桥连接着岸边。

  这座湖心亭她记忆犹新,记得第一次入宫便是到这座桥上拜见太后。

  那时的她刚从昏迷中醒来,脑袋里一片空白,十三年生命没有一丝记忆。

  她拉着弗谖的衣角跟着领路的宫女来到这,心里有忐忑,有紧张,但没有害怕。

  可她还未走进亭子里,太后也不知道是撞了鬼还是发了疯,莫名其妙地从栏杆翻落进了湖里。

  她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下去救人,弗谖紧跟着跳下去救她。

  总之最后她大病了一场,接着就被送去了温泉行宫。

  伏荏染站在岸边望着湖中央静谧的亭子,回想起当年的事,不由觉得好笑,不自觉笑出了声。

  突然一声娇笑打断了她的回忆。

  “云桑县主,好巧啊,你也来湖中赏景?”

  伏荏染回身,就瞧见了胡娙娥带着几个低位份的后妃出现在了案边,烈艳如阳的脸上张扬着灿烂的笑意,眼中却有难以忽略的冷蔑。

  胡娙娥不喜欢伏荏染,这是初次见面时,伏荏染就察觉到了的。

  至于原因,不必深究。

  后宫的女人,即便无冤无仇也会相互厌恶,谁让她们生活在同一个牢笼,围绕着同一个男人。伏荏染虽不是后妃,却得皇上看中,被人不待见也是正常。

  伏荏染已经习以为常了,并没把胡娙娥的冷蔑放在眼里。

  胡娙娥刚入宫没几天就已有了追随者,讨好地跟在她后面,唯她马首是瞻,出身好果真有先天优势。

  伏荏染不怎么想和胡娙娥打交道,敷衍地应了一声,“巧。胡娙娥是来赏景的?那祝你们玩的开心,我先告辞了。”

  她想走,胡娙娥却不让她走。

  “今儿天气不错,既然碰上了,云桑县主不如和我们一起玩玩。”

  胡娙娥话音落,后面的几个后妃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云桑县主整日独来独往的多无趣,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天吧。”

  “云桑县主极少和我们这些妃嫔说话,怕是连人都没认齐,相请不如偶遇,今儿就当初见,大家认识一下。”

  “……”

  几个女人围着伏荏染邀请,抓着她的手臂就把她往湖中亭上拉,连给她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听闻县主擅投壶,我在家时也时常和兄弟们投壶,相信我们一定能玩到一起。”

  伏荏染回头对上胡娙娥的笑眼,一下就看出了她的不怀好意。

  伏荏染终究没走成,直接被按坐在湖中亭的美人靠上。

  胡娙娥带着的宫人们很快在亭中摆上了茶案、坐榻,瓜果茶点齐全,亭中角落还放着一盏鎏金镂空盘龙香炉,清幽的香气缭绕盘旋,让人身心松快。

  既来之则安之,伏荏染安安心心的坐了下来,小口品尝着摆上来的糯米糍。

  她倒要看看胡娙娥想整什么幺蛾子。

  “胡娙娥莫不是想投壶?可这也不够宽敞。”

  伏荏染抹了下嘴角的碎屑,朝亭子周围瞟了两眼。

  这个湖中亭虽大,但人也有些多,投壶需要宽敞的空间,这里有些拥挤。

  胡娙娥明艳的眉眼上扬着,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扬了扬下巴道,“我们今儿不玩投壶,玩双陆,棋盘都带来了。哎呀,我还不知道县主可会双陆?”

  胡娙娥的客气讯问中暗含讥讽,上调的眉眼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气,让人很不爽。

  伏荏染暗暗翻了个白眼,真是幼稚。

  “会,在行宫也常玩。”

  胡娙娥想要嘲笑她的目的没达成,脸色暗沉了几分。

  胡娙娥今日本就是带着几个后妃来湖心亭赏景玩双陆的,没想正好碰见伏荏染,怎么会错过这个立威的机会。

  “那我们俩先来一局,看看谁更厉害。”

  胡娙娥一看就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如此直白地把比试的心思说出来,倒让人多了几分探究。

  伏荏染从善如流的应下,等宫人摆好棋盘,两人便下了起来。

  伏荏染对游戏、对弈这些事都很擅长,不说打败天下无敌手,至少少有人能赢她,胡娙娥一个深闺千金自然不在话下。

  然而,她今天收敛了功力,故意下错了几步路,拼力挣扎后,扼腕惜败。

  胡娙娥得意非常,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脑袋高昂着接受众人的讨好和奉承。

  伏荏染轻蹙着眉,静静坐在那瞧着胡娙娥张狂得意,一句话没有。

  她这副样子看在外人眼里便是输棋后的嫉妒和失落。

  那些奉承的胡娙娥的人也不忘安慰她两句,但安慰之言怎么听都是幸灾乐祸更多些。

  “胡娙娥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输给她也是正常,不必难过。”

  “胡娙娥的棋艺在京都贵女圈中是出了名的,连陛下都常与她讨教,何况是你。”

  “……”

  伏荏染对这些人的暗讽不以为然,踩着她讨好胡娙娥,不过是些舔人屁股的狗罢了。

  伏荏染支着脑袋,情绪不高的继续和胡娙娥下双陆,边下边应付着和她闲聊。

  都是些无聊至极的话题,伏荏染有时根本不想应答。

  旁边那些后妃个个都想和胡娙娥对弈,胡娙娥却只逮着伏荏染下,也不知道是赢她感觉很刺激,还是想一直磋磨她寻找优越感。

  伏荏染下得哈欠连天,都快打瞌睡了。

  就在这时,胡娙娥突然问了一句话,让她睡意全消,一下就精神了。

  胡娙娥道,“明日你不和陛下到城楼上观灯?”

  伏荏染清亮的眸子直直盯着胡娙娥看了良久,她怎么知道皇上邀自己上城楼观灯?

  不得了不得了,胡娙娥这么快就在皇上身边安插了耳目。

  两个时辰前事,这么快就传到了她耳朵里。

  哎……

  伏荏染暗叹一声,越发同情皇上了。

  “我明日要出宫给表姐过生辰。”

  伏荏染自然地将目光重新落回棋盘上,给出了答案。

  胡娙娥既然知道皇上曾邀她上城楼观灯,不可能不知道她已经拒绝了皇上,这会再问不过是试探罢了。

  看看她说的‘给表姐过生辰’是借口还是真有其事。

  胡娙娥听了她的回答,显然很满意,投了骰子,移了一步棋,抬眼看了伏荏染一眼,又开了口,“听说你墨研地极好,还去宣德殿伺候过笔墨。”

  伏荏染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全无波澜。

  “太后让我去的。累得要命,手都差点断了。”

  胡娙娥像是听到什么污言秽语,满脸厌弃地斥声道,“能伺候陛下笔墨是莫大的荣幸,你居然喊累,不知好歹。”

  伏荏染突然被教训,扬起一张无辜的脸,满是委屈和茫然。

  “累就是累,为何不能说。别人受了累愿忍着不说是别人的事,我忍不了。”

  “你……”

  胡娙娥众目睽睽之下被怼得无言以对,气得脸都红了。

  她直勾勾的盯着伏荏染,一副恨不得把伏荏染拆了入腹的架势,紧绷的表情却突然放松,哼笑了一声,而后笑容放大。

  “我说云桑县主如何入了陛下的眼,原来是这样。”

  胡娙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话语隐晦,引得众人好奇,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伏荏染身上。

  胡娙娥像挑剔货品般把伏荏染上下打量了一番,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鄙夷的气息。

  “云桑县主率性清高,不像我们这些一味讨好亲近陛下,在这后宫中确实是与众不同。”

  胡娙娥话音落,周围人都笑了起来,看向伏荏染的目光鄙夷、讥讽、充满厌弃。

  胡娙娥这话翻译过来,几乎是在指着伏荏染的鼻子骂她自视清高,故作姿态,装得一副率真的模样,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吸引皇上的注意力。

  众人不怀好意的笑声毫不遮掩,当事人伏荏染却全然没什么反应,支着脑袋像是在旁观热闹般,一副事不关己地模样。

  拳头打在棉花上,众人顿觉无趣,讪讪地止了笑声。

  伏荏染似乎根本没听出胡娙娥话中的讥讽,实诚地道了一声‘多谢夸奖’,倒是把胡娙娥谢地有些尴尬,笑容彻底挂不住了,脸色黑如锅底。

  “我虽入宫不久,但也看得出皇上很喜欢你,你为何不成为他的妃嫔?”

  伏荏染听她带着火气的询问,知道她是沉不住了,越发不慌不忙起来,悠然闲适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咬一口桃酥便抿一口茶。

  “胡娙娥管地有点宽了吧。”

  伏荏染话一出,胡娙娥只觉一口血堵在胸口,闷得她差点拍案而起,给对面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一巴掌。

  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皇上很在意伏荏染,伏荏染若告到皇上那,她也讨不了好。

  “皇上是整个暮国最尊贵的男人,芝兰玉树、风流倜傥,性情亦是仁厚端方,乃天下男子之表率,没有哪个女子不喜爱。县主何必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

  伏荏染差点笑出声来,这胡娙娥真是怪,她觉得皇上好,就要所有女人都喜欢吗?

  要所有人都喜欢皇上了,她还不得被醋淹死。

  “胡娙娥好像很懂我?”

  伏荏染低笑一声,眼中的戏谑展露无遗。

  胡娙娥压着怒气,后槽牙都要咬出血了,面上却还要保持着平静。

  两人就这么互相望着,一个云淡风轻,一个拼命隐忍,剑拔弩张的气氛逼得周围的人跟着紧绷起神经。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伏荏染像是大发慈悲般挥了下手臂,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胡娙娥既然对我如此关心,我也不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从未想过做陛下的女人,你不必担心。”

  最后一句话着重咬字,语气戏谑,说得像是被胡娙娥逼迫着保证不会嫁给皇上,让胡娙娥很是难堪。

  胡娙娥摩擦着后槽牙,脸色更黑了,依旧死死紧盯着伏荏染,满脸写着不相信三个字。

  伏荏染装得一脸头疼,啧了一声,“要不这样,我们来认真下一局,我若输了便当众发誓,此生都不会嫁给皇上,否则天诛地灭,这样如何?”

  伏荏染这般哀求的卑微态度,无疑是让胡娙娥处于更加尴尬的境地。

  但胡娙娥此时也不在意那些,她只想确保伏荏染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将来不会和她抢夺陛下的宠爱。

  所以伏荏染的提议一出,胡娙娥瞬间眼睛一亮。

  这里这么多双眼睛耳朵作证,伏荏染日后若反悔,怕是也没法在后宫里立足。

  胡娙娥当即便应下了,两人就着面前下到一半的棋局,决出胜负。

  胡娙娥神情专注,伏荏染依旧有些不咸不淡的模样,每一步棋都走得很快,毫无迟疑。

  但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前几盘都落败的伏荏染,却在这一盘轻松翻盘,一盏茶的功夫就结束了棋局。

  胡娙娥惊得愣住了,右手抓着两枚骰子,指骨包拢,恨不得把骰子捏碎。

  周围那些聒噪的后妃们也愣住了,看向伏荏染的目光变得怪异、幽深。

  所有人都瞧出来了,伏荏染之前是故意输的,根本没有发挥她的实力。

  她是在藏锋。

  “好你个伏荏染,你敢羞辱我!”

  胡娙娥彻底忍不住了,所有的怒气一下子爆发,拍案而起,将案上的棋子都震飞了。

  伏荏染慢悠悠的跟着站起来,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胸前地长发,轻轻撇回背上。

  她端正地站直了身体,脊背挺直,下颌微扬,清丽的五官柔婉内敛,青丝及腿,浮动出飘逸的风采。

  同样的高傲贵气,却不让人觉得高傲嚣张,反而赏心悦目地移不开眼,心甘情愿仰视。

  伏荏染轻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眼神冰冷、不屑、讽刺。

  无声胜有声,反而让胡娙娥更加难堪。

  伏荏染柔和的眸子却比刀子还要锋利,在胡娙娥心上狠狠剌了一刀。

  “你不就是不想让我嫁给皇上嘛,说我口是心非,到底是谁装模作样。”

  伏荏染慢慢走向胡娙娥,一步一步优雅从容,傲然气质逼得胡娙娥像狼狈的老鼠步步后退。

  “逗你玩玩,你还真把自己当绝世高手了。和你下棋都不需要用脑子。还和我玩激将法,我的事哪儿轮得到你说话。”

  伏荏染手臂倏得抬起,胡娙娥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缩起肩膀,用手臂护住脸。

  伏荏染高抬的手却在半空中顿住了,而后落在自己发间,顺着脸颊轮廓滑向耳垂,拂过耳垂上珍贵至极的粉钻耳坠。

  钻石本就十分稀缺,更何况是天然形成的粉钻,更是罕见的宝贝。

  这对耳坠是之前去宣德殿伺候笔墨,皇上赏给她的。

  胡娙娥双眼猩红的紧盯着她耳朵上的粉钻,嫉妒地都要发狂了。

  伏荏染对宝石之类并不执着,但能借此气到胡娙娥,也是很开心的。

  见效果达到了,转眼也到晚膳时间了,伏荏染迫不及待回去品尝美味。

  映辉园有太官令亲自下厨,出门的时候就点了菜,晚上要吃红梅珠香。

  所以她挥挥衣就袖潇洒离去,只留下一个绝美的背影,和充满威慑力的警告。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即便是皇后都管不到我头上,更何况是你。”

  与此同时,在无人察觉的地方,太后正望着伏荏染远去的身后,冷眼深思着。

  一个小侍跪在她面前讲述着湖中亭中发生的事。

  太后越听神色越冷,身后跟着的宫人也都屏息凝气,肃然正色起来。

  夕嬷嬷观察着太后的脸色,踌躇着上前一步,小声劝道,“都还是些不懂事的年轻人,收不住脾气,开了个玩笑,太后无需在意。”

  视线之内已经看不见伏荏染的身影了,太后还是望着伏荏染离去的方向,冷冷的哼了一声。

  “虽是玩笑,却也表达了她的真实想法。随便就把绝不嫁给皇上的誓言当作赌注,可见她心底根本不愿留在宫里,那我再如何撮合都无用。”

  夕嬷嬷知道,太后一心想让伏荏染留在宫中,以此得到太宰的庇护和帮衬。

  但伏荏染若不愿意,一切都是枉然。

  “既然如此,那她也没必要留着了。”

  太后冷漠至极的话音落下,便是宣判了伏荏染的死刑。

  夕嬷嬷大惊,急促的提醒道,“太后三思,县主若死了,太宰定然会震怒,暮国不能再掀动荡了。”

  “那便转移他的目标,给他一个凶手。哀家已经烦透了那个死丫头,一眼都不想再多看她。”

  每次面对伏荏染,于她而言都是一次煎熬。心被撕地血淋淋的,却还要佯装成慈眉善目的长辈,讨伏荏染欢心。

  她不想再装了!

  反正伏荏染已经了解了她的真面目,也没必要再装了。

  那就各回各位吧。

  太后幽幽的眯了眯眸子,目光变得凶残起来,像染了血一般,满是戾气。

  ……

  上元佳节,整个皇宫张灯结彩,只等夜色来临,华灯绽放。

  这是伏荏染自入宫以来第一次出宫,竟然有些激动。

  算起来她入宫也才三个月不到,却感觉与世隔绝多年,人都变得沧桑颓废了,一出了宫就像脱缰的野马,贪婪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太后特意安排了两个内侍和一辆马车,护送伏荏染到原家。

  但一出了宫道,她便迫不及待地喊停马车,从车厢里跳了下来,两个内侍禁不住惊呼一声,也紧跟着下了马车。

  这两个内侍都是福康宫的一等内侍,太后面前极得脸的人,因为都姓马,所以按着年龄叫做大马、小马。

  把这两人派来照顾伏荏染,在外人看来可是对她极重视的表现。

  大马、小马脸色大变地拦在伏荏染面前,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她回马车上。

  “太后有令,让小人们务必安全护送您到原府,这街上乱七八糟的,您若有个差池,小人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

  “原家小姐应该已经在等您了,我们还是先去原府吧,您想逛街等晚上天黑了再出来不迟。花灯要晚上才好看。”

  伏荏染瞧着街上来去匆匆的行人们,都在为晚上的花灯忙碌着,也就接受了两人的劝阻,回了马车上。

  马车一路行驶在宽阔忙碌的街道上,一个时辰后停在一条较为幽静的路上,路左侧的广亮大门显赫气派,高高的台基彰显了不俗的身份。

  原家人虽不受太后喜爱,但终究是太后娘家,面子功夫也不会太差,在这权贵云集的天子脚下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伏荏染扶着月牙的手臂下马车,原家小姐原梨已经等在了门口,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

  原梨身后还站着好几个同龄的千金小姐,应该都是来给她庆生辰的闺中密友。

  伏荏染是有封号品阶的,不管别人心里如何议论瞧不起她,觉得她是个无父无母的乡野村姑,但见到她都是要主动行礼的。

  原梨虽然身份尊贵,但只是个寻常的官宦小姐,也不得不遵守礼法。

  权贵子女最是讲求礼仪,身后那么多人看着,原梨即便再不屑伏荏染,还是得乖乖的向伏荏染见礼。

  她快速的欠了欠身,斜斜的睨了伏荏染一眼,低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在表达着对伏荏染的不屑。

  伏荏染假装没瞧见,端庄的回了一礼,优雅沉稳,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原梨见了礼,其余千金小姐紧跟着给伏荏染见礼,伏荏染都一一回应,从容温和,和传闻有些不同,不由让人眼前一亮。

  伏荏染这才发现,原梨的闺中密友大多只是中下等权贵家中的千金,而且嫡庶都有。

  看来原梨的交友层次并不算高,或者说原家的层次并不算高,根本够不上真正的权贵,这肯定与太后的漠然脱不开关系。

  原老爷和原夫人是长辈,自然不会出门迎接伏荏染,都在正厅里喝茶候着。

  等伏荏染进来,两个长辈拉着她寒暄几句,又问了太后的好,就让她别拘束,好好玩,然后亲自招待太后的两个内侍大马小马去后堂喝茶。

  今天是原梨的生辰,这些姑娘们本就是来给原梨恭贺生辰的,长辈在只会让她们感觉拘束,所以就让原梨自己招待。

  伏荏染跟着原梨去了原府的花园,月牙和芙颜始终跟在她身后。

  原梨微不可见的瞟了月牙和芙颜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在前领路。

  原府花园里种了大片红梅,不由让她想起宫里的梅林,和那只被扎得全身是血的黑虎。

  伏荏染和这里的人都不熟,原梨许是怕她无聊,请了戏班子在花园的空地里搭台唱戏。

  要是大家与伏荏染处不拢,不知道说什么,各坐着安静听戏也就不会显得尴尬。

  伏荏染是客,原梨很好的保持了主人应该有的礼节,将戏单子给她。

  “想听什么,随便选,你初次来原府,是贵客。”

  伏荏染友好的笑了笑,“我对戏曲不太懂,也没听过。你是寿星,你选就好,我跟着听个新鲜。”

  原梨以为她是故意客气,撇了撇嘴,不说什么,兀自点了一出《白蛇传》。

  很快,戏台上就咿咿呀呀唱了起来,气氛也热络开来。

  暮城里流传的伏荏染的话料太多了,私德不检、嚣张跋扈、狐媚惑主,总之没什么好词。

  大家本以为她会很难相处,不过出乎意料,她是个随和好说话的人。

  有个圆脸胖姑娘对她十分好奇,试探的小声问她,“听说你有个很好看的侍卫?”

  胖姑娘话音刚落,周围便是一静,只有戏台上的伶人们心无旁骛地认真唱着。

  众人心中都在嘀咕,这么直白地打听她的流言,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气得暴起。

  不过再次让大家意外,伏荏染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地朝胖姑娘勾了勾手指,凑近些道,“他去买东西了,等会就来,你见了就知道了。”

  胖姑娘被她绚烂的笑容晃花了眼,脸刷地一下红了,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期待着弗谖回来。

  伏荏染的这番反应,让气氛彻底放松了下来,初始的拘谨不一会就烟消云散。

  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还是单纯烂漫、无忧无虑地,她们因为家中父兄官职不是太高,所以极少有机会入宫,对宫里的事很好奇。

  伏荏染面对她们的好奇都一一解答,甚至主动讲些宫里发生的事。

  说起掖庭那个跳井溺死的宫女时,众人脸色都是一变,对皇宫盲目的美好幻想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阴影。

  胖姑娘还在等着伏荏染的好看侍卫回来,脑袋不停朝大门来路的方向望着,没过多久,路面尽头缓缓出现了一个高挺的人影。

  男人穿着一身艳红色宽袖直裾,低调却不失华贵,五官精致如刀削,细长的丹凤眼夺人眼球,像是一汪深潭将人吸附进去。

  寻常人穿红色容易镇不住,显得俗气,弗谖却似生来就该如此张扬,红色将他的气质、五官衬托的越发惊艳无双。

  他一步步走近,只觉一副绝世美男图扑面而来,引得人心砰砰乱跳。

  胖姑娘已经看呆了,双手呈捧心状,一口气咽在喉咙久久回不过神来,突然觉得鼻间一热,下意识伸手一摸,指腹上红了一片。

  她居然流鼻血了。

  方才还文静端庄的姑娘们顿时炸了锅,有的满眼红心的望着弗谖,掩唇尖叫,有的掏着娟子上来关心胖姑娘,场面顿时乱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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