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柳西然一点儿都不好。抬眼的时候，柳西然看到了赵昀，已经憔悴瘦弱的赵昀，他的眼神看过来，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一般，柳西然移开了自己的眼神。目光落在了灵柩之上，脚下突然有些不稳。慕容雪扶住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除了远远地看着，赵昀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其实赵昀先听到的，是圣旨下达的消息，皇上再次赐婚柳西然，自然又是京城百姓讨论的话题，可是和自己的不一样，柳西然得到的却是更多的祝福，特别是在柳嫣然的身份被发现之后，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原来被伤害和错怪的人一直都是柳西然。
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帮凶罢了。
可是，不过几个时辰过去，就传来了慕容临风和柳西然遇刺，两个人都生命垂危的消息。赵昀立刻就从赵王府飞奔到了将军府外。
当然，将军府的人根本就不会放他进去。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有个世子的身份，早就会打起来了。最后只能关上了将军府的大门，阻止赵昀进去。
“现在才知道担心西儿，早干嘛去了呢？”赵昀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他回过头，看到了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可是他叫的却是西儿。虽然柳西然熟悉的人除了她的丫鬟之外基本都会叫她西儿，可是赵昀并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
“你是谁？”他的语气之中，更多的是疑惑。
“贵人多忘事，也难怪了。我是弦儿的师傅。”聂云想了一个更好解释的身份。
“弦儿的师傅？”赵昀似是突然想起了，柳西然曾经和他提过这个人，不过两人只有几面之缘，最近事情又多，所以他都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了，似乎是叫做，“聂云？”
看到对方总算是艰难地想起了自己的名字，聂云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知道西儿和慕容临风是被谁袭击的吗？”
听到聂云这么问，赵昀心里不由得一紧，“谁……”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到那个答案了。但是并不想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所以才会等着对方开口。
“呵，装傻也是没有用的，赵昀。那个凶手就是你从赵王府放走的！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西儿？你分明知道那个柳嫣然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把她从西域带回来，这也就罢了，你还把她留在身边！只凭着她的一面之辞就相信她和你有了孩子，因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让西儿再也没有办法呆下去。这些……都可以不再追究，但是，西儿好不容易重新得到了幸福，却因为柳嫣然被你赶出来心怀恨意，现在已经彻底粉碎了。你可知道……柳嫣然刺向她的那一剑，是因为慕容临风用身体去抵挡，才会让她逃过一劫。可是她却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死在了自己眼前！”
慕容临风，死了？因为救柳西然所以被柳嫣然杀掉了？赵昀心里狠狠一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西儿该有多伤心，他没有办法想象，所以西儿没有受什么太重的伤，但是遭受这样痛苦，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撑过去。
赵昀浑浑噩噩地回到了王府，虽然后来传来了柳西然醒过来的消息，可是又说，在看到慕容临风的灵柩之后，她就又晕了过去。
心里挣扎了很久，但是在慕容临风出殡的时候，赵昀还是去了。他看着柳西然苍白憔悴的脸，很想立刻奔过去，抱住她。可是他做不到，也不能那样做。柳西然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作了短暂的停留，就移开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灵柩，仿佛是还没有接受慕容临风已经死去的现实。她的手上缠着纱布，腰间已经没有了那块玉佩。灵柩被人抬起，送往埋葬的地方，柳西然走在灵柩旁边，强忍着自己的眼泪，也让自己忍住不要去看灵柩中的那张脸。
街道上的人议论纷纷，她也只是听一句没一句的。不过就是说她可怜罢了。可是……她却听到路人说——
“实在是太可怜了，就在皇上赐婚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事情，那个柳嫣然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的妹妹，抢了她世子妃的位置就算了，就连她现在身边的人都不肯放过。
赐婚？柳西然凄然地想，难怪那个时候弦儿和聂云会找过来，原来是因为圣旨下来了，他们原本是想来告诉自己这个好消息的，却偏偏目睹了这样的事情。
临风，你看，其实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只是到最后你都没有能够知道这个消息。柳西然看着慕容临风下葬，坚持着要在他的墓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慕容家的人看到她的泪眼，也没有办法，最后竟然是柳西然自己刻上去的。
妻，柳氏西然。
却是字字血泪。送葬的人渐渐都散去，最后只剩下柳西然和慕容家的人还在，慕容雪原本想把柳西然拉起来，让她跟着一起离开这个伤心地，但是柳西然根本连动都不肯动。她只是坐在墓碑旁边，想着自己上一世以为生命已经结束，再睁眼时却回到了自己八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发誓要让自己过好这一生，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她终究让自己的生命走到了这个地步。
她不肯承认自己一直在失去，连上天都嫉妒她过得太幸福，要给她磨难，可是如果所有的痛苦只是加注在她的身上，她不会有任何的怨言，她会接受，因为毕竟重获新生的人是她。可是、可是为什么，偏偏伤害了她还不足够，还要伤害她身边的人呢？
为什么一定是慕容临风呢？
“雪儿，我们走吧，让西儿一个人在这里再陪临风一会儿吧！”将军夫人过来叫走了慕容雪，慕容雪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她知道柳西然是个坚强的人，她不会出什么事的，而且柳嫣然如今根本连京城都难踏进一步，更不可能会来杀柳西然。如果自己留下来，反而只会让柳西然没有办法排解自己心里的痛苦。
柳西然把头靠在了墓碑上，抚摸着自己刻下的几个字，“临风，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很想骂你，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你。你说，我都已经嫁作他人妇，你为什么要想着我呢？我从赵王府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了，你本应该、应该嫌弃我的才是，你为什么偏偏要来招惹我呢？如果你肯远离我的话，我就根本不会知道你的那些心意，我就不会去在意你的存在，在意你的眼神。我们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要是当初，我让皇兄保守我要去西辽的秘密，不让别人知道，不那么大庭广众的宣布，你就不会出现在队伍里面了，你仍旧是你的少将，虽然武艺不精，但是可以活得逍遥自在，而我啊，出去这一趟，也会明白很多事情，会想着离开京城，一个人去行走天涯，大概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有哪一点儿好，可以让你对我如此念念不忘，甚至会等这么一个或许永远都不可能出现的机会，但是你等到了。可是我想等的东西，却终究没有等到。我从来都不应该去期待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的执着和坚守带给我太多的痛苦了。我从来……从来都不应该再活这一次，如果我知道我还是会用这样的方式结束的话。
临风，我知道，你不会后悔遇见了我……你对我那么好，好到我都觉得心虚，觉得我会辜负了你，觉得我没有办法回报你所有的爱。而如今，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再回报你了，临风。如果不是因为我，如果不是因为我……”
柳西然再也说不下去，她靠着冰冷的墓碑，就像是靠着慕容临风的肩膀一样，如果有可能，她真的愿意就在这里沉睡下去，可是她知道，柳嫣然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面偷笑，所以她不能任由柳嫣然就这么逍遥地活着，她要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柳西然听到了脚步声，但她并没有真的在意。只是她没有力气站起来。还因为，那个脚步声，她再熟悉不过了。
有些人，即便已经离开了，即便觉得自己已经不记得了，自己的心却不会撒谎，自己的心从始至终都记得。就算她拼了命想要忘记都不能。
好在，和慕容临风度过的这一段时间已经让她忘记了赵昀的存在，忘记了赵昀带给她的所有痛苦和伤害，可是现在，失去慕容临风的痛苦已经让她不再有心思去想和赵昀相关的任何事情了。
可是现在，赵昀出现在她身边了，柳西然只希望自己可以忽视他的存在。
“西儿……你没事儿吧？”赵昀一直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才从自己躲藏的地方出来，但是并没有想要打扰柳西然，只是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把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到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刺痛他的心。
他自然也知道，自己问的这一句话，不过是废话。
“原来是世子，没想到你也会来这里。”柳西然都没有抬眼看他。而赵昀一直盯着墓碑上刻着的妻柳氏西然几个字。
“慕容将军家的事情，我自然……要关心一下。”赵昀都不知道到底怎么说才是恰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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