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还剩下三百多斤的大王乌贼, 池渊花了一个小时才抵达浅海，也就是他和小人鱼放生小猪章鱼的地方。
当然了，池渊能扛得动大王乌贼, 还将它运送了这么远，海水的浮力功不可没。
要知道这不是在陆地上, 三百多斤的大王乌贼带给池渊的压力远没有那么重。
池渊部落的人鱼们听到了池渊的呼唤，纷纷游来迎接, 四处张望。
可是除了一只没了头的丑陋大乌贼，别的什么都没有。
小人鱼呢, 小人鱼哪儿去了？
该不会被执法者大人丢了吧？
人鱼们彼此交换了眼神, 他们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池渊看上去有半点像是会疼人的吗？
说不定小人鱼只不过犯了点小错, 甚至只是说错了一句话, 就惨遭执法者大人抛弃。
哦，可怜的小人鱼。
没有族群和同伴，柔弱的小人鱼该如何在海洋里生存？
也不知道池渊把小人鱼丢到了哪里，他们也想捡回去偷偷养着啊。
有谁敢问问吗？
毫不意外的, 所有人鱼的目光都旁边。
不敢不敢，他们还想多活两天。
这群人鱼中，只有加奥和科斯不觉得于归洋被抛弃了。
开玩笑，池渊几乎把小人鱼当成眼珠子宠着，怎么可能说丢就丢？
没把小人鱼带来不过是不想让他们看见而已。
加奥扫了一眼窃窃私语的人鱼们, 顿时有了一种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鱼皆醉我独醒的苏爽感。
他跟着科斯要去帮忙搬运大王乌贼, 池渊却没让他们动手，反而把搬运的活儿交给了别的人鱼。
加奥困惑不已，不由得向科斯投去询问的目光。
毕竟科斯这家伙最懂执法者大人的心思了。
然而这次, 科斯没有给他任何反馈，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不发一言。
一头雾水的加奥只好有样学样。
但他其实还有话要跟池渊说啊。
还能怎么办？先憋着呗。
池渊环视四周，额头上忍不住青筋暴起。
除了加奥和科斯以外，在场的所有人鱼，腰间全都缠着一条海草腰带，还都是他那种肩带款式！
池渊板着脸，命令他们把腰带都解开，以后不准再戴。
人鱼们只好依依不舍地解开腰带，心里吐槽池渊的专治霸道，面上却不敢跟他们的执法者大人对着干。
池渊倒是巴不得他们反抗，这样他就有理由好好发泄一下。
可惜他的期望注定落空了，没有哪条人鱼这么不长眼，还想领教领教池渊的拳头。
憋了一肚子气的池渊终于发话：“你们两个过来。”
说着，他先一步游离族群。
加奥和科斯连忙跟上。
等到三条人鱼远离族群后，池渊分别给了他们一拳。
加奥捂着头顶上的包，控诉道：“干什么打我？我可没有绑腰带！”
池渊瞪了他一眼：“不服可以挑战我。”
加奥顿时偃旗息鼓，他才没那么傻，上赶着挨揍。
科斯适时开口：“池渊，出事了，我们今天按照你的路线迁徙，不料撞上了人类的渔船。”
池渊眉头紧锁，问：“你们被发现了？”
加奥摇摇头：“没有没有，我们在水下，他们看不见我们。唉，这事都赖我，我看到那艘渔船装了好多鱼，渔网还破了个洞，就想着能不能趁机捞点鱼吃。”
“你把渔网扯破了。”池渊挑眉，十分肯定地说道。
“诶，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把网扯破了，人类发现不对劲，就朝水里扫射，云敛为了掩护我们撤退受伤了！”加奥唉声叹气地说。
池渊表情肃然，他知道人类有一种很厉害的武器，可以发射出速度非常快的金属物体。
但他们鲜少会对海洋生物使用这种武器，更多的时候是用网来进行捕捞。
渔网对人鱼来说构不成威胁，但如果是那种金属物体就很危险了。
池渊的想法大体上没有错，但他并不知道人们不对海洋生物用枪的原因。
当然不是因为他们对海洋生物心怀怜悯。
猎人如果对猎物心存怜悯，那么他的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
真正的原因是对于他们捕猎海洋生物来说，枪支弹药远没有渔网好用。
水的折射会影响人眼的判断，水的阻力也会影响子弹的速度，所以人们在岸上很难用枪打中海里的生物。
而如果他们潜入水中开枪，水会让弹壳内的火药难以爆炸。即便爆炸了，水的阻力也会给予子弹缓冲。
有人试过在水中开枪，实验结果射程最多超不过两米。
还不如一把鱼叉更实在。
被人鱼们抢劫的渔民应该也只是为了震慑强盗而发射的子弹，没想到云敛点儿这么背，恰好中弹了。
云敛的中弹也让族群的人鱼们人心惶惶，虽然他们依然愿意相信池渊，但是却不愿意再沿着近海迁徙了。
这件事情池渊不打算让小人鱼知道。
加奥说那艘渔船的渔网有破洞，说不定就是他跟小人鱼一起抢的那艘渔船。
他们的行为让渔民们有了提防，所以加奥他们刚刚行动就招致了猛烈的反击。
池渊不忍心让小人鱼自责，更不舍得责怪他，只好把火撒在加奥身上：“族群的人鱼是连猎物都抓不到了吗，非要去抢人类的东西？我不是叮嘱过你们，人类创造的东西非常危险，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加奥羞愧地低下了头。
科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求情：“池渊，加奥已经知道错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云敛治好。”
池渊：“他伤得很重吗？”
科斯回答：“伤在肩膀上，不是贯穿伤，但是他的体温很高，意识也很模糊。”
池渊垂眼，沉声道：“带我去看看他。”
云敛被安放在一块岩石上，章常在旁边守着他。
见池渊来了，章常将鱼尾探向胸口：“执法者大人。”
池渊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目光落在了石头上双目紧闭的人鱼身上。
云敛的身上泛着不健康的潮红，双目紧闭着，看上去非常痛苦。
尤其是他的伤处，不断往外渗出脓血。
章常把一颗小小的子弹递给池渊看，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池渊一直都不是危言耸听。
人类创造的东西，真的可以顷刻间重创人鱼。
他之前还有些不以为然，总以为人类虽然是大陆的主宰，但他们到底是陆生生物，海洋依然是人鱼的地盘。
但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不得不让他从美梦中惊醒。
原来人鱼在人类的武器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情况如何了？”池渊问他。
章常叹了口气：“高热不退，已经让人鱼去找墨鱼壳了，先止血再说。”
话虽如此，但他们都知道云敛恐怕很难撑得过去。
炎症困扰大型海洋生物很久了，在得不到有效治疗的情况下，伤口一旦感染，轻则不良反应严重，重则可能导致死亡。
即便是人类，在对抗炎症的道路上也是困难重重。
直到后来青霉素的出现，才大大降低了感染的死亡率。
章常是池渊部落最年长的人鱼，他看过太多海洋生物因为感染发炎而走向死亡。
云敛的伤口已经感染化脓了，再加上他高烧不退的症状，章常几乎断定他活不过今晚。
尽管在迁徙中死亡是很正常的事，但他还是感到非常难过，如果他把这些孩子看得更紧一点，不让他们去偷渔船的鱼，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会挺过来的，我们族群的战士不是孬种。”池渊罕见地出声安慰章常。
章常点了点头：“谢谢您，还有，对不起。”
池渊默然。
章常便继续说道：“是我错了，执法者大人之前三令五申让我们小心人类创造的东西，可我没有放在心上，才酿成了今天的惨剧。”
池渊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依旧是那般冷厉：“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任何人鱼的牺牲，都是族群巨大的损失。”
章常惭愧：“我明白。”
“不要小瞧任何未知的事物，更不能被它击垮了信心。海洋依然是人鱼的主场，深海依旧是人类的禁区。”池渊说。
但他没有告诉章常的是，人类已经依靠某种机器潜入了深海。
这些，都是他从海豚那里获知的。
有海豚看到那种机器一直下潜到它抵达不了的深海，便把这个八卦告诉了他。
只是在这种时刻，他不能如实告诉族群的人鱼们。
人类的武器不仅打伤了云敛，还击垮了人鱼们的自信和士气。
假如真到了和人类对立的那一天，哪怕是死，他们决不能未战先怯。
人鱼一族的战士，字典里就没有害怕两个字！
很快，被派去寻找墨鱼壳的人鱼带着一头墨鱼回归了族群。
章常赶紧把墨鱼壳取出，但年迈的人鱼力气已经大不如前了，试了两次都没能把墨鱼壳掰碎。
池渊便接过墨鱼壳，帮他把墨鱼壳揉成糊糊状。
可怖的伤口被糊糊盖住，以往人鱼也都是这么处理伤口的。
池渊却把这条刚刚回归的人鱼身上的腰带拉断，用来固定墨鱼壳糊糊。
族群的人鱼们第一次见到这样新奇且有效的包扎方法，既不用担心墨鱼壳糊糊脱离伤口，也不用经常换药。
不用池渊解释，他们便口口相传，把包扎的方法流传下去。
从此以后，凡是池渊部落的人鱼，都在腰间绑一条海草腰带。
哪怕池渊揍他们，把他们的腰带扯断，他们还是会去找新的海草绑上。
好看又好用的海草腰带，成了池渊部落最新的潮流，更是在将来成了他们的标志。
池渊屡禁不止，后来也就随他们去了。
反正小人鱼总会给他弄一条新款式的海草腰带。
让他永远走在时尚最前列。
作者有话要说： 《人鱼词典》：你说人鱼的字典里没有害怕两个字，那哈诺是怎么回事？
池渊：……鼓舞士气，何必较真？
可能这就是帝王心术吧，人鱼词典表示不懂。感谢在2021-08-07 23:53:20~2021-08-08 21:3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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