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了警察局外，因为阿六的事，大家都很忙，没想到我会来。
邱浩森知道我来了，他放下了手中的事。
我从他眼里看到了震惊，我走得太急，没有换上干净的衣服，上面还有鲜血，阿六的，曾煜的。
“把审讯室的监控全部关掉。”邱浩森拧眉吩咐，随后拉着我的手就往审讯室走。
来之前，我想了很久要应该怎么和邱浩森说，他对曾煜的偏执不是一天两天，而我来，是要他放弃。
我一直知道邱浩森是个很合格的警察，他能记住我和曾煜离开他时，身上没有那么多血渍，所以他先我一步开口，“发生什么事了？你有没有事？”
“我是来自首的。”
明显感觉到邱浩森浓浓的不悦，本来担忧的瞳孔渐渐变得森冷，“再说一遍！”
“我是来自首的。”我如是回答。
邱浩森捏着我的五指用力收紧，似乎要将我挫骨扬灰，但现在，我有求于他，痛也得忍着，我又听他开口，“顾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邱局长，是阿六绑架了我，他要杀了我，我恐慌之下，用枪打死了他，枪是我从阿六身上抢来的……”
“够了！”邱浩森打断了我，本来就很害怕，我颤抖了一下，他怒视着我，“顾晚，你当我是死人？”
我知道他的意思，当时他也在场，他是目击证人，但是只有这样，才能救曾煜。
“曾煜呢？”冷不丁的，邱浩森又开口了。
“你要做什么？”
“顾晚，你不要以为我是给他逃生的时间，既然我当时能放了他，现在也一样能把他抓回来。”
我反握住邱浩森的手，摇头，“邱浩森，你抓我好吗？我也给了阿六一枪，而且，就算曾煜没来，那时候我也可能为了保护自己而杀了阿六。”
邱浩森甩开了我的手，眸子里的愤怒在燃烧，那张英挺的脸也布满了一层阴霾，“顾晚，他杀人了！”
我胸口一颤，是啊，曾煜的确是杀了人，邱浩森作为警察，守法守纪，他要抓曾煜理所当然。
如果要和曾煜从此分开，我不敢想，我几乎是吼了回去，“人是我杀的，和他无关！”
邱浩森顿住，他看我的眸光变得不可置信，似乎未曾想到，我会这样。
我失控了，我忘了我越是这样袒护曾煜，就越是激怒他。
我看到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那一刻，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我们的谈话要到此结束，他一定是命令属下去抓曾煜。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我男人命在旦夕，他这个时候不是曾煜，是我男人，我一把抓过他撇在腰间的抢，在他刚打通电话时，枪口已经抵在了我的胸口。
“邱局。”
电话那边是大康的声音，他在等待邱浩森的命令。
我的心在剧烈的狂跳，我从来不是个赌徒，但这一次，我在赌，赌邱浩森对我是有那么一点感情，赌他不会吩咐下去，赌他不愿意看着我去死。
当我看到他那双布满猩红的瞳孔一点点扩散，我知道，我赌赢了。
“阿六的死我会亲自查，你先跟进唐希的案子。”
电话挂断之后，我没有松开手枪，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顾晚，把枪给我！”我听见邱浩森的声音有些轻微颤抖，好似在极力的隐忍，尽量把声音放轻和我说话。
我想到了往日里，他每次掐着我的脖子说完残忍的话，又轻声哄我，那些记忆随着我和曾煜在一起的岁月慢慢埋了起来，如今忽然跳出来，我感觉很难受。
“邱浩森，我知道，在你心里，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可你就只看得到这些吗？如果要抓，应该抓我的，如果不是我，他不会……他是为了我，我求你，抓我……”我的话囹圄不清，甚至有些辞不成调。
我看到他喉头上下滚动，他双手握成拳，极力的控制情绪，五分柔软，五分刚硬，“先把枪给我，顾晚。”
“我不！”我摇头，手指放在扣动机板的位置，往胸口按进去了几分，我很害怕，这一幕，就好像是之前对着曾煜，可害怕之余，我更怕曾煜担负罪名，遭受法律的制裁。
“除非你答应我！邱浩森，你知道吗，我怕，我从来没这么怕失去过……邱浩森，在西藏，我开枪打死过狼，在阿六的尸体补上了一枪，我还……对曾煜开了一枪……如果你一定要抓他，我也会开枪。”
邱浩森震惊的看着我，不知道是震惊我对曾煜开了一枪，还是震惊我对曾煜不可理喻的感情，这个时候我不想深想，“答应我，好吗……”
“抓你吗？”他微微埋着头，我看不到他脸上的情绪，只见他握成拳的双手缓缓伸开，我看到上面有些血迹，他的声音也有着我从未听过的低嘲和颓败。
我点头，这样才可以救曾煜。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我心瞬间慌乱了，我不明白他的颓败究竟是妥协了，还是，可以看着我死在他面前，我不敢说话，我怕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害怕。
他忽然又抬起了头，丰神俊朗的脸上有着我曾经看到过的愤怒和沉痛，相互交织着，那似乎是在我和他真正结束的那一天才有的情绪。
“顾晚，你觉得我会抓你吗？”
我还没明白过来，又听他轻声问，“会后悔吗？”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后悔过，现在亦不会，“不会。”
“若有一天，你发现你看到的想到的都不一样，顾晚，那个时候，你会后悔的。”他眼里的愤怒并没减少。
邱浩森总说我和曾煜在一起会后悔，之前我以为是因为七年前的瓦斯爆炸，可我现在几乎想起来了，我也不后悔。
“倘若有那一天，我也不会为我今天所做而后悔。”好半天，我如是说道。
“滚！”良久，才从他的唇齿锋里吐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字眼。
……
邱浩森没有抓我，他也妥协了。
那一刻，我的心反而沉重了起来，我突然想到了初见曾贤时，他和曾煜模棱两可的对话。
我不得不重新审视邱浩森不止一次说‘你会后悔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之前，我只觉得是他太过偏执对曾煜的看法，现在看来也不竟然。
我没来得及多想，脑海里是邱浩森让我滚时眼里的情愫，无疑，我欠了他一个情。
小狸的死以及李姗姗的意外事故，我质问他是不是肖琴所为，他否定了。
而现在的我，他为我……那种沉重压在我胸口喘不过来气。
但这些混乱的思绪在到达医院时，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害怕我的三观扭曲，我更害怕失去曾煜。
他对我来说，远比我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我刚要推开病房门看他醒了没，就听到周良第语心微长的声音传出来，“她去警察局了。”
“疯了吗？为什么不阻止？就这么放任她？”
当我听到曾煜的声音，那根绷紧的神经瞬间轻松下来，眼泪也跟着吧嗒吧嗒的落下。
我想冲进去拥抱他，亲吻他，可我有些害怕，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样的他。
“你就先别当心她了，邱浩森不会对她怎么样，先说你，你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去刺激她？你在抢救的时候，她不哭不闹，我都怕她撑不住。”
“……”我没听到曾煜的声音，但能想象到他的沉默。
“她什么时候回来？”慢慢的，曾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想进去，但周良第的下一句话让我止步了。
“如果她不回来了呢？”
我回来了啊，我没有不回来，可这个时候，我更想听曾煜怎么说。
我透过门缝看到了曾煜的神情，他依然是那么的冷峻，即使穿着病服，也仿佛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
“我也不怪她。”
“这不是怪与不怪的问题，曾煜，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对她太残忍了吗？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无法接受，这种事换成任何一个普通的女人，都没办法接受，何况她从未真正融入过你的世界。”
我看到他沉默了几许，眸子渐渐染上了沉痛，“她很简单，不管是她所定义的痛苦或是快乐，都很简单，甚至，我感觉我从未以真实、全部的我拥有过她。”
如果是阿六事件之前，我或许不理解这句话，而现在，我除了害怕，还是痛。
“所以也不管顾晚能否接受？”
曾煜接下来的一句话触动我的心，很沉，也很重，萦绕在我耳边，久久挥之不去，他说，“不这样，我留不住她。良第，你懂我吗？不偏执，我留不住她。”
周良第似乎也站在了曾煜的角度，“那未免，太残忍了……”
“你比我更清楚，只要她在我身边，以后还会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她必须得接受！”曾煜说完，咳了两声。
我脑海里重复着他的话，比这更残酷的事，那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到曾煜剧烈的咳了起来，似乎是牵动了伤口，我无法再躲在门边，激动得推开门冲了进去，来到他身边，“曾煜，你怎么样了？”
因为咳嗽，曾煜脸上有了些血色，像是罂粟一般美艳，周良第在旁边辅导曾煜呼吸，终于，曾煜平静了下来，而我哭成了泪人。
他的手掌覆盖在我的脸颊上，看了我一瞬，才动唇，“傻。”
这比任何一个字都能撞进我的心房，我终于控制不住的大声哭了起来。
两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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