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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密文学 > 玉骨冰肌 > 第45章 桃源
 
除了渔网,玉无缺手上还攥着一封又皱又湿的信,已经拆了,他一并交给了瑞溯。

想说什么又觉得多余,只好相顾无言地拍拍对方的肩,这一拍,差点把胆战心惊的瑞溯送走。

看见海燕时他就变了脸色,展信一眼,整个人脚软跪下去:“是给我的,家里,家里怕是……”

“别慌,瑞兄你先起来!”玉无缺把这个瞬间失了一身气力的男人安置在凳子上,安慰道,“海燕死状古怪,连吃下他们的妖兽也显异象,什么原因稍后解剖了尸身才知,急也没用。”

“玉公子,此燕只往返金桃城和蛮陵岛。”紧张和担心让瑞溯几近喘不过气,“出来做营生的也只有我,这信肯定都是给我的。”

按照七日之约,最多三四封,就算有事耽搁了延迟到半月一寄,也不过三两封,二十几封只透露出一个信息——对方很急切,必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拆了的那封信玉无缺看过了,内容没什么问题,更没有透露任何有用信息,他只好道:“瑞兄,最差的局面也不过是整个岛的人都被抓了壮丁,那些人缺人手必不会杀人,咱们就有机会营救,都拆了看看,有任何古怪一会儿一并说来。”

瑞溯木讷点头,忙不迭就扑去海燕尸体里翻信。

“空知。”玉无缺冲着海面某处指了指,“先把水下的死兽打捞起来,一会人我要查验,掌舵的事也交给你了。”

空知:“是。”

鹤不归一言不发先进屋换衣,外头说话的声音很清楚,有玉无缺在,还有个安慰瑞溯的人,这些事傀儡做来僵硬,鹤不归却嘴软,情况是那么个情况甚至更糟,面对有可能到来的生离死别,饶是看客,鹤不归也不想杵在瑞溯面前亲历这份伤心。

他细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用法术把头发蒸干,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玉无缺跟瑞溯讲话,思绪却落在今日怪相上。

二十一封家书,应当都是寄给瑞溯的,他忙乱之间拆了一封草草看过,

信没有抬头,只有简短几句话——

卿卿如晤。

一别数月,思念不绝如缕,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冬安。

怀恩。

不知道其余二十封有没有细说如此急切寄信的缘由,如果说了倒还好,起码晓得岛上遭遇的情况,现下看来,让人更忧心的是海燕的死状和尸体的异象。

最初便是见到一缕蓝光闪过,海天一线茫茫看去皆是澄澈,那缕光实在太容易被忽视,要不是鹤不归盯着远处发呆,被刺到一瞬,他也不可能注意到这细微的怪异。

怪异的是海燕尸身漂浮在水面上,周身燃着蓝火,被喜食海鸟的吞山幼崽吞下后,那蓝火瞬间溢满口腔,幼兽挣扎着下潜,蓝火从口腔蔓延到表皮,鹤不归发觉一样追至海下时,那火也不见熄灭。

与此同时,他发现周身燃火的吞山幼崽不止一只,皆挣扎摆动,飘荡在水中像是被这团怪火给摄去了心魄,鹤不归一剑剖开其中一只的肚子,海燕尸体漂出来时完好无损,蓝火未熄灭。

血腥引来了附近的大型吞山,吞山本就凶戾,见人杀了幼崽,便张着满嘴尖牙追击,恰逢玉无缺也提剑一头扎进海中,师徒二人无奈之下只好大开杀戒。

乱剑剖掉幼崽腹腔,拢共收集到二十一只完整的海燕尸体,血水混在海水里视线也不甚清晰,火是不见了,但鹤不归能感知到术法涌动迹象,便只能把尸体都打捞上来再做计较。

“师尊,怎么就披了一件外袍?”

玉无缺进屋见他坐在桌前发呆,自己都还一身潮湿,先给鹤不归拿来大氅披好,他趁机摸了摸披散着的细软头发,发现已经干了,这才放心道:“我煮了姜汤,一会儿喝一碗,海水冰寒刺骨,别压了寒气在身体里,夜里又得病了。”

“你先去把湿衣服换了。”鹤不归抬下巴指了指屏风,“换好过来。”

玉无缺随便换了身素白的衣袍,一头墨发也顾不上梳,随意拢在脑后便走出来,以为鹤不归有什么要紧发现要与他说,结果只是做师尊的突然体贴,要给他上药罢了。

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药瓶,剪子镊子针线,开膛破肚的小刀,一滴就能把人麻到后天的麻药,还有五匹没裁的纱布。

玉无缺:“……”

倒也不必如此阵仗。

鹤不归斜眼看他:“坐过来啊。”

难得心疼一下徒弟,阵仗那是必须摆出来的,玉无缺乖巧地搬椅子坐近,将手臂放平。

“师尊,那尖嘴海兽叫什么,挺厉害的,只是碰了一下,给我划拉这么大一口子。”

“吞山算海中霸主,万幸只是皮肤上的刺刮到你,若是被咬住,这只手便没了。”鹤不归用清水擦掉血迹,见伤口有点深,他冷酷提醒,“我要上药了。”

“哦,啊!!!”

药粉倒了半瓶,疼得玉无缺眼冒金星,这一喊,鹤不归觉得药量不够,又倒下半瓶,还死死按着他手掌,用小勺子把药粉怼进伤口。

“可以了可以了!师尊……你得给我捅开了,嘶!”玉无缺皱着脸,汗如雨下,“这半年尽挂彩了。”

“委屈了?”

“不是。”

委屈是不会委屈的,挂彩了才有人心疼,这不就来了么。

虽然师尊笨手笨脚的,但这份心意难得。

玉无缺得瑟道:“挂彩说明我成长得快,男人嘛,身上没点伤没留几道疤算什么男人。”

“贫嘴。”鹤不归看他一眼,威胁道,“别动,再动我就按你。”

他又换了小刷子上药,药粉清清凉凉的,被刷子这么一扫有些酥麻酥麻的痒,房里点着炭盆暖烘烘的,师尊的手指温度低些,按在手背上渐渐被自己的体温给捂热了,玉无缺无事可做,只好把注意力都放在他家师尊的盛世美颜上。

鹤不归低着头扫药粉,专注得根本没有发现玉无缺灼灼的目光,这要是个纸扎的人,能给他的眼神烧出洞来,不怪他盯人看得入迷,鹤不归给人上药的神态像极了他埋头雕刻木榫的神色,认真专注,没有丝毫的分心,专注出了一种深情错觉,让玉无缺看得大为满足。

专注也这么迷人,玉无缺暗暗想,就算师尊此时不是在为自己上药,只是雕刻一个木器,自己坐在一边看着他的神态,也会被此人吸引。

这就有些奇怪,别人的情之所起,无外乎性情和美色,鹤不归之于自己还多了些别的东西,似乎确实是偃师间的惺惺相惜,可偶尔玉无缺却觉得这些专注又深情的画面,并非是眼前,而是刻在骨血里的。

不过是再寻常的画面,乍然现于眼前,也饱含了巨大的吸引力和莫名而来的情谊。

这就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玉无缺。”

鹤不归叫了他第三声,玉无缺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呢,叫你抬手。”

“哦,徒儿,徒儿在想今日的事。”

鹤不归已经裁好纱布,将他的伤口一圈圈包裹起来,药粉虽然粘得厚重,但一点没撒,师尊笨手笨脚是真,做事滴水不漏也是真,这包得虽然难看,却很是扎实。

鹤不归包好问他:“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玉无缺收起旖旎念想,正色道:“方才进来前瑞兄把信都拆了看过,每一封都是一样的内容,他看完也不明所以,我倒更加担心,若真是一切安好,何必急急送来这么多信笺,仔细算时间,几乎从断了书信开始每日一封,若非是对方知道这海燕没有送达,便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传递某种信息。”

鹤不归认同地点头,道:“这些蓝火是法术所致,能让尸体不腐,通过接触传染,海燕既然只往返蛮陵岛和金桃城,那只能是在蛮陵岛感染的。除此之外,修为低下的幼兽承受不了蓝火的灼烧,大型吞山会在蓝火燃起时暴戾非常,有扰乱心智的可能……”

玉无缺道:“划伤我的那只吞山没死,我故意留了他性命,避开了所有要害只是让他无法动弹,一会儿去看看他还有没有气,如果死了,那这蓝火既是不分修为高低,只要沾上都会夺去性命,要小心避忌。”

“你做得好。”鹤不归道,“不论如何,此火最大可能是从蛮陵岛来的,那里情况都好不了,不止是我们要小心行事,瑞溯那边,得多看顾。”

“明白。”玉无缺笑了笑,“瑞兄冒着这么大风险帮我们,蛮陵岛有难,也不能见死不救。”

鹤不归拿来衣服替他穿上,又见他手臂不方便,再次给人梳了个歪七八钮的发髻,这才领着出门。

瑞溯还是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没动过,海燕尸体散了一地,他小心翼翼地捏着二十一封信笺,翻来覆去地看,却并不能从这一模一样的字迹和内容里寻出让人安心的只言片语。

师徒二人一人捏着一把锋利小刀,蹲在尸堆里开膛破肚,研究了半个时辰,才净了手坐下。

瑞溯抱着一丝希望问道:“太微上仙,如何?这些海燕是怎么死的?”

鹤不归直言:“死于术法,不过都是感染,并非有人对海燕下手。腹腔内蓝火不熄,只是烧了内脏,骨血表皮完好无损,应该是为了保存尸身用的,吞山皆是死于蓝火,症状如出一辙。”

瑞溯已然坐立难安:“保存尸身用的,保存尸身……那些人上了蛮陵岛,难道因为我们抵抗,他们就痛下杀手,连尸体都不放过吗?”

鹤不归避而不答,只是向他伸手:“信能给我看看吗?”

“每一封都一样。”瑞溯全部交给鹤不归道,“有一封有个红点,我当是血迹,闻了闻结果是丹砂。”

鹤不归一封封看过,看完又闻,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问道:“蛮陵岛是否有丹砂矿藏?”

瑞溯:“太微上仙怎么知道?是有不少。这东西又卖不出价钱,从来也没有开采过。”

鹤不归阴沉着脸,看向玉无缺:“海燕身上有丹砂和硫磺的气味,信上也有。”

玉无缺一听就懂了,这玩意儿可不止是拿来写字画画,若炼制出白澒,正是拿来做尸体防腐的。

瑞溯不明就里:“怎么会有硫磺?”

鹤不归不想再给他徒增惊吓,只道:“从现在开始由空知和你一起行船,夜里你休息,让他掌舵,咱们尽快上岛,你也好安心。”

玉无缺去端来了姜汤和一早煮上的鱼片粥,放在桌上让大伙一起吃,还不忘安慰魂不守舍的瑞溯:“瑞兄,别担心,听你说蛮陵岛上都是只求安稳日子的良民,歹人无谓跟他们动手,寄送最后一封信的海燕死亡时间不超过五个时辰,说明嫂子五个时辰前还好好的。”

鹤不归没有安慰他人的技能,只能干巴巴地端起粥道:“玉无缺手艺不错,你也尝尝,日夜行船耗费体能,你牵挂心爱之人,更得顾好自己。”

这已经是太微上仙掏空心肺肚肠能搜刮出来的全部安慰人的话了,还好瑞溯赏脸,虽然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黯淡,到底是把碗捧起来,食不知味地吃了。

玉无缺见师尊先吃粥没喝姜汤,老大不乐意,抢过嘴边的碗,硬要等着他把姜汤喝了才许吃粥,鹤不归手上的碗被眼疾手快地换掉,他一口热粥还没咽下去,狠狠瞪了玉无缺一眼:“我要吃粥。”

“姜汤暖胃驱寒,你先喝掉。”

“我不,我要吃粥。”

“喝了汤就有粥。”

这什么破徒弟。鹤不归不好在外人面前打人,只能忍下,沉着脸把姜汤喝了,再是闹着情绪说什么都不肯吃粥。

玉无缺也是大开眼界,私下要哄娃吃饭也就罢了,这当着外人的面,脾气说上来就上来,都不分一下场合,也不怕瑞溯看笑话。

他只能耐耐心心地舀粥吹吹,递到师尊嘴边哄:“不喝姜汤,夜里就得喝药,你不爱喝药,我这才逼你先喝姜汤驱寒的。”

鹤不归扭开头:“要吃你自己吃。”

玉无缺心想,我还治不了你了?

“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那就都不吃。”

“哎哟,不吃东西伤口好不了,白拉拉上那么好的药。”玉无缺重重叹气,“这伤口,怕是得烂。”

鹤不归转过头:“玉无缺,你为什么总喜欢迫人吃东西?”

“除了你我迫过谁?”玉无缺端着碗,理直气壮,“不吃饿的是你,病了难受的不还是你?”

言下之意,为你好。

鹤不归要烦死了。

玉无缺又换个方向喂粥:“行船条件有限,这鱼片粥还是今早瑞兄随手打来的海鱼做的,很鲜,他教的手艺呢。”

“我也是学来的。”瑞溯抬起头来,苦笑着道,“最早认识怀恩,他便做了这个给我吃,我做不出他的味道。”

提起别人伤心事,这厢也不好打打闹闹,玉无缺颠颠勺子:“是嫂子教的呢,师尊赏脸吃一口。”

鹤不归这才不情不愿地张嘴,勉为其难地让人喂饭,舔舔嘴皮,他道:“是很鲜,鱼怎么没刺?”

“都给你剃了。”玉无缺又喂一口,“鱼先煎过,鱼刺酥脆,怕师尊扎嘴还是不要了吧,瑞兄说这炸过的鱼刺最是好吃,也是嫂子教的吧。”

瑞溯笑了笑,仰头闷下整碗鱼片粥,擦了擦嘴道:“不是嫂子,我心爱之人……也是男子。”

玉无缺怔住:“啊。”

鹤不归也意外,但也不是那么意外,毕竟他见了落款“怀恩”,总觉得不像女子的名字。

“怀恩曾说两人相处之道,无外乎在意这一饮一食,我瞧着玉公子和太微上仙热热闹闹地吃饭,难免想起他来。”瑞溯低着头,“抱歉,这原不是件值得提起的事,二位莫怪。”

玉无缺收了调皮,安静坐下:“是我没一早问清楚,嫂子来嫂子去倒叫你想起伤心事了。”

瑞溯有些尴尬:“无妨,这事不体面,说出来也怕污了二位清听。”

“有什么体不体面的!”玉无缺大义凛然道,“两情相悦恩爱白头,是男是女是人是妖有什么要紧,万物有灵,开了灵智必有七情六欲,都很正常,瑞兄,你别多想。”

鹤不归自己接过粥碗搅了搅,淡淡道:“难怪海鸦族如此容不下你,这些年想必很辛苦吧。”

“是辛苦,到底也熬过来了。”

玉无缺进屋拿了一坛子酒,倒出三碗道:“船还要行两天,趁这段时间瑞兄不妨跟我们讲讲蛮陵岛的事,还有你和怀恩的故事,担心无意,不如想点好的。”

瑞溯意外:“你们当真想听?”

玉无缺点头,鹤不归有酒喝,听什么都行,便也道:“嗯,愿意一听。”

瑞溯深吸一口气,畅快吐出,有些感慨地看着二人,少有人能在知道他和男子结亲后还如此平静处之,这些年遭受的白眼和非议,若全换成唾沫能让海水涨起来把蛮陵岛都淹了。

反倒是萍水相逢的师徒,给了他少见的温暖和理解,有酒有茶,有三两友人相伴,也算缘分,在这短暂而突兀促成的旅途,瑞溯敞开心扉,把这些年的遭遇,蛮陵岛的风土人情,以及他和怀恩的相遇相知都说了个遍。

鹤不归对于儿女情长的事没怎么记住,倒是蛮陵岛的风土人情,由瑞溯娓娓道来,仿佛工笔细描的画卷铺在眼前,每一笔,都是看尽人世冷暖后的平和和洒脱。

那个岛,让他都有些向往了。

在瑞溯口中,外人所说的流放牢狱蛮陵岛,是个不可多得的世外桃源,与他们这样被他人的偏见和歧视容不下的,在尘世寻不到一点立足之地的人,在这个小岛上自我流放出了赛过神仙的逍遥日子,纵使小岛环境恶劣,资源匮乏,人人有一双手,有颗安稳度日的决心,也能天长日久地靠双手双脚搭出一方天地。

瑞溯出身海妖,又是前任酋长,虽因为和人族结合的事被驱逐出族系,但和他曾有交情的人多少还愿同他往来,行些便利。

所以整个蛮陵岛对外都维系在瑞溯一人身上,岛上的居民日常晒晒海菜海燕,种些海岛蔬菜瓜果,手巧的妇人做女工和编织,由瑞溯两月一趟送往金桃城变卖,赚了钱再买些日常所需运回海岛,看上去过得拮据,但岛上一切自给自足,不谈银钱只以物易物,如此往复已经过了十年有余。

偶尔会有人打听到流放岛的所在,想要申请上岛居住,大家便坐下一起开个短会,将人知根知底地摸清,便像迎接家人一般迎接新人。

来的新人不多,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主动离开过。

人人把岛当成了家,把岛民当成自己的亲人,一起建房,一起营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想要融入海岛生活,只需一双勤劳的手,一颗纯粹的心。

蛮陵岛上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家家户户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里街坊,谁家过生辰,谁家生了孩子,谁办喜事,都是足矣轰动全岛的大事件,他们共享彼此的喜悦,把小事当成年来过。

村里就一条主街,铺路的砖头是瑞溯一块块运回来的,路也是所有岛民一片片铺上去踩实的。如今每周会有一次小型的集会,打打闹闹的各家拿出点新奇玩意儿,就算是孩童拿椰壳雕的灯笼,也能换来一箩筐瓜果。

只图个喜庆和乐,没有欲望,没有争斗,没有偏见和阶级,这里简单纯粹得仿佛极乐世界。

尽管岛民每个人都背着一段难堪心酸的过往,若去尘世打听,兴许罪状无数,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十几年,但入了岛便是新生了,在蛮陵岛上,无人会在意过去,无人会去指点他人的不寻常,这片被人遗忘在天涯海角的流放地,就像孟婆手里的汤,奈何桥头的路,通往的才是真真正正能安身立命的角落。

玉无缺感慨:“方寸之间,却也是外头可遇不可求的太平人间了。”

说了两日的蛮陵岛,这天终于在夜幕低垂时,于天边出现了岛的轮廓。

越靠近岛屿,瑞溯神色越发紧张:“马上就到了。”

“玉无缺,把影衣都拿出来穿上。”鹤不归站在船头,眯眼细看,“船舱也罩起来,起隔音结界。”

玉无缺:“是!”

瑞溯又开始坐立难安,他急问:“岛上有亮光,是岸边的几户人家亮着灯,怎么,上仙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鹤不归放出四个剑傀,严阵以待:“已经过了饭点,家家户户却浓烟滚滚,你觉得他们都选在这个时候烧火做饭吗?”

瑞溯顺势看过去,也狐疑起来。

玉无缺把影衣丢给瑞溯和空知,吸了吸鼻子道:“瑞兄,你好好闻闻,从岛上吹来的风味道可不大对。”

瑞溯揉了揉鼻子,差点破嗓:“是硫磺!”

“别喊。”玉无缺手指放在唇间,“周围有东西,别惊动他们。”

船只附近,早就聚集了大量的吞山,他们并没有攻击,而是游出了比船还快的速度往近海去,在硫磺刺鼻的气味掩盖下,弥漫着很淡的腥臭。

玉无缺站在船舷上,抽出佩剑沾了一点海水,送到鼻尖闻了闻,他靠近鹤不归低声道:“师尊,吞山是被血腥味引过去的。”

“血味奇怪。”玉无缺捏紧佩剑,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蛮陵岛道,“都是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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