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在知道他会就此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竟然会不可遏止如此的难过？
宋阳晖低眉看我，目光里满是担忧和关切的对我道：“我们坐下，嗯？”
我点了点头，和顾语一伙人坐在了椅子上，其他亲眷显然知道我们是有事要谈，没有不识趣的过来打扰我们，都离得有一定的距离。
宋阳晖将他的大衣解下，不由分说的裹住了我。
他的身材高大，所以衣服也十分宽大，平时一件衬衫都能让我当裙子穿，现在一件大衣披过来，自然是遮得我只剩下一双眼眸露在外面了。
我觉得当着外人的面这样很不好意思，更重要的是，他万一感冒了怎么办？所以想要挣脱开。
“你着凉了怎么办？不行，你快穿上，我出来就已经穿很多了，一点儿也不冷，真的。”
宋阳晖压根不听我的解释，只是扣着我的肩膀一脸淡然道：“我生病总比你生病了好，何况你的手都是冰的，还敢说暖和？”
“……”
我知道再怎么和他抗议也无济于事，只好乖乖闭上嘴。
顾母一直看着我们，随后欣慰般的对我道：“看见你能找到一个呵护你的人，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
我一下看向她：“我母亲会怎么样，好像不关顾太太你什么事吧？”
我知道顾语的母亲没有恶意，而自己这样像刺猬一样的态度不大好，但是一听到她居然提起了我的母亲，我就有些控制不住的尖刻了起来。
顾母看着我，平静道：“你不用对我撒火，我并没有做过对不起你母亲的事。事实上，我当初并不知道有你母亲的存在。如果当年知道有一个你，有一个等待顾鸿诚的女人，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他的。”
顾语也在一旁急忙附和：“是啊，昭雪，我妈是后来过了许多年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的，后来……”
后面的话一下被顾母主动接上。
“后来我与顾鸿诚主动断了联系，虽然没有离婚——你知道的，一旦离婚，当初的联姻效果就没有意义了，所以这么多年我也只能隐忍，为了顾语，也为了整个家族。”
她说着，目光里有了沉甸甸的愁绪。
“当初我也会怪顾鸿诚，感觉是他玩弄了我这一生，不论他来请求原谅多少次，也没有理会过他。不过，现在人老了反而不再这样想，对他的怨恨也渐渐消散了。也许，我生来就会经历这种事，即使没有遇到顾鸿诚，也会遇到其他不负责任的男人。”
我忽然觉得有点可悲，原来我的亲生父亲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他不仅抛弃了我母亲，还耽误了顾语的母亲！
这样一个人，我凭什么还要可怜他！
“阳晖，我想回家。”我忽然开口。
顾语吃了一惊，紧紧拉住我的手：“别啊，昭雪，你才来一会儿就急着走么？难道、难道不等等爸……”
我不想听顾语的话，生怕自己不够坚定，还要继续为了这么一个人渣停留可怜，所以挣扎开来。
这时，顾母突然又开了口，问我道：“你现在是不是很恨顾鸿诚？”
“你觉得我不应该恨他吗？”我转头看向顾母。
这位依然拥有风采的贵妇人却笑了笑，那是一种抛开执念的洒脱的笑。
“你是应该恨他，不过，你现在恨他，除了增加你自己的痛苦，让你肚子里的孩子跟着一起辛苦，没有任何益处不是吗？”
我猛地一震，瞪大眼睛看着她。
而她就好像一个智者，分明的一字一句对我道：“连我这种直接被他伤害的人都可以化解过往，你也应该可以做到。当然，也许现在不行。但是，昭雪，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顾鸿诚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不解的看着她，她忽然摸了摸顾语的头发，轻声继续开口。
“我以前最恨他的时候，是完全不让他来看望小语的，虽然他每天都来，但是完全感化不了我。后来他再一次前来哀求的时候不小心出了车祸，骨折住院了很久，那时候我是幸灾乐祸的，可是……他居然每天都会带着轮椅前来哀求我，一直到他腿好，从未间断，我简直快被他弄疯了。”
我听了不由得暗暗心惊，原来顾鸿诚还有这样被惩罚的时候。
可是这一刻，我终于读懂了顾母想要告诉我的另一层意思：其实顾鸿诚在这几十年中，没有一天不是过着后悔的日子。
我从未想过，顾鸿诚在犯下了一步错，步步错的结果之后，会过着怎样的日子，而现在，顾母统统告诉了我。
“那几年，他看不见小语这个孩子，失去了我，又没有勇气真的回去祈求你的原谅，更不敢面对你母亲的家人，所以一边逃避，一边负罪，一度有了抑郁症想要自杀。”
顾母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咬了咬下唇开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果当初他有勇气认我这个女儿，我说不定会原谅他。”
顾母苦笑：“也许吧，但或许你会恨得更深呢？其实到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活重心居然全部转移到了工作上面，非常勤勉，简直是不要命的工作，努力总有回报，何况他是真的有经商的天赋，所以，从此再也不需要我母家的扶持。”
“然后你们就再也没有联系了？”我惊讶道。
顾母摇了摇头：“不，恰恰相反，我看他那几年过得那样苦，甚至熬出了胃出血，心脏病也是那个时候突发的，而顾语也正是需要爸爸的时候，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退让了一步，让他可以每周定期看一看小语，至少让她知道，她是有父亲的。”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顾鸿诚的身边一直没有所谓的顾太太出现，原来是早已分开的人，而顾语多少对父亲有那么点儿感情，所以才会多少偏向顾鸿诚说话。
见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顾母停顿了下来，望着我的眼睛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拼命的开创自己的事业，拼命的赚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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