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凝烟却继续道：“你们的皇后与别的皇后不同，本宫出身军营，和军士们一起长大、一起厮杀，并不像你们娇养在家中，在父母的千万宠爱中长大。”
“本宫在边关，练兵时一练就是一天，哪有功夫烹茶品茗，渴得喉咙冒火的时候，趴在溪边灌个饱，也觉得无比甘甜。若是有这样一碗宁南郡特产的茶叶泡的茶喝，那简直是四肢百骸都舒畅惬意了。”
一国之母、后宫之主本该是雍容端庄，言行举止皆为天下女子表率的。
妃嫔们哪里想得到，当今的大玥皇后竟然半点都不端架子，甚至可以说是与寻常人无异。
这样一来，不少人觉得皇后平易近人，直爽可爱，自然放松了不少。
这茶虽然不算好茶，但皇后娘娘喝得，她们这些低阶的妃嫔难道就喝不得？
大家全都端起了茶杯，重新品味起这茶水的滋味。
虽然有一丝苦涩在舌尖，但为了讨好皇后，妃嫔们还是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但也有人暗暗觉得不屑，觉得后宫用的东西，怎么能这样随便？哪里配得上皇家的身份？
皇后娘娘国母之尊，若是还用这样的茶，难道是为了得一个节俭的名声，未免就太过于作做矫情了吧。
胡家三位千金更是如此，太皇太后在位几十年，给胡家赏赐的好东西更是数不胜数，一年总要有几箱贡茶送去的，她们的口味也就养得十分刁钻。
三人根本喝不下去，那苦涩滋味让她们喝一口都好像喝药汤子一样，不但皱眉，连脸都皱成了一团。
众目睽睽之下，三人这般神情，无疑是让皇后娘娘难堪。
凤凝烟目光柔和地掠过众妃嫔的脸，最后落在了胡家三位千金的脸上。
“怎么，你们三个的茶，是比别人的更苦吗？”
胡家姐妹一听，急忙站了起来。
“回皇后娘娘的话，这茶……”年长一些的胡滢雪，胆子比两个表妹大一些，便回话道，“嫔妾不敢说谎，这茶确实很苦……嫔妾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茶还能这么苦……”
一旁的妃嫔一听胡滢雪竟然埋怨茶苦，既佩服她的胆量，又暗自笑她实在是仗着太皇太后的势，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大家都望向皇后，心想接下来必有好戏看。
没想到，凤凝烟听了，竟是掩口一笑，抬手示意胡滢雪姐妹三人坐下。
她让兰珠再斟了一杯茶，端起来轻轻撇去茶叶，闻着茶香，和气地说道：
“要论起琴棋书画、附庸风雅，本宫恐怕比不上在座妃嫔中的任何一位。所以本宫对奢靡享乐之事，不那么在行。”
“或许你们都觉得后宫之主、一国之母，那是享受着人间想不到的繁华，今日给大家喝这样的茶，是故意让你们吃点苦头。那你们就错了，本宫就是如此，哪怕当着皇上的面，本宫也是喝这样的茶，渴了也是牛饮。”
说着，她便对兰珠点了点头，兰珠立刻唤宫女进殿，将事先准备好的茶叶罐子奉到妃嫔们面前。
大家急忙接过那拳头大小的茶叶罐子，却不知皇后娘娘是何用意。
没等妃嫔们起身谢恩，凤凝烟便说道：
“去年黄河水患，江南干旱，南疆兵戈，逆王叛乱，正是天灾人祸不断。所以今春各地春茶欠收，贡茶都供不上来，只有宁南郡还算有点收成。茶叶尚且如此，何况民生百业？”
“世间百味，苦辣酸甜，人人都要尝尽，没有谁可以一生都活在蜜罐子里。不知苦是什么滋味，那就不知道甜究竟有多珍贵。本宫今日对诸位妃嫔的教诲，尽在这茶里了，都回去好好品一品，再来跟本宫回话吧。”
说罢，她便显露出一丝倦意，那些妃嫔之中不乏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一见皇后乏了，便忙起身，纷纷跪安退下了。
胡家千金在新人之中位份最高，所以出宫门时自然也走在最前面，旁人随后才出来。
三姐妹捧着那茶叶罐子，都是一脸不屑。
“什么教诲尽在这茶里了？还让好好品一品……”年纪最小的胡湘宜不满地小声嘟哝着，“雪姐姐，皇后娘娘这是给咱们下马威，还是故弄玄虚啊？”
胡滢雪翻了个白眼，将茶叶罐子随手塞进了身后宫女的手里，回头见旁人和她们姐妹隔着一段距离，便道：
“一罐子破树叶子，还神神叨叨的，我是不懂她想说什么。”
“咱们这就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就拿这破茶叶去问问太皇太后，皇后娘娘有什么深意。就让太皇太后瞧瞧，她一个皇后，给妃嫔妹妹们的见面礼就这么寒碜，丢不丢人啊！”
说着，三人便走出关雎宫，径自往万福宫方向去了。
余下的妃嫔们都羡慕地看着胡家三千金，纷纷说：
“她们有太皇太后疼爱，就连刚才回皇后的话时那般无礼，皇后娘娘都没有说半个字。”
“是啊，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等过些时日，皇上宣召侍寝，想必也是胡家千金先被送进乾元宫的吧。”
走在剩余妃嫔前列的良媛秦窈娘听见这话，站住了脚步，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低声道：
“皇上宣召谁，谁去侍寝，那都是圣意，岂是我们可以随意揣测议论的？诸位姐妹头一天进宫，可要谨言慎行，不然徒惹祸端上身，还要连累家人啊……”
秦窈娘是户部侍郎秦龚遇之女，她爹是四品朝官，对京中、宫里的情况本就了解得不少。
她年纪和凤凝烟一样大，性格温柔随和，在秀女之中已经有一定的威望。
所以这时候她这样一说，大家也都不敢再议论，规规矩矩地捧着茶叶罐子，离开了关雎宫。
前面太监引路，将这些青春年少的新人各自送回各自的宫殿。
经过万福宫附近的时候，就看见迎面走来两行宫人开道，后面一乘垂着纱帘的步辇行来。
妃嫔们不知来的是谁，但既然有这样的仪仗，想来也是比她们位份高的人，急忙退到路边避让行礼。
当步辇走过她们面前，上座的一位穿着淡雅宫装的女子侧目扫过这一众妃嫔的脸，却又淡淡一笑，走远了。
走过去很远，迎月才笑道：“今届秀女的姿色也不过如此，哪里比得上我们昭仪娘娘。”
和昭仪在纱帘内无声地笑了笑：“不要这么说，将来都是自家姐妹……刚才好像没看见胡家那三位，想必是去了太皇太后宫里，快走几步，本宫得和她们多亲近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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