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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密文学 > 风起于末 > 第四十一章拜访(上)
 
  林一亭不过是提了个离字,李翰的脸瞬间拉了好长,道:“在越阳城,你舍生忘死地去救李宣盛,你便将他看得比我重要。如今你受伤了,都不给机会,让我照顾。莫非你就只为了他么?”

  救李宣盛自然是大帅的意思,林一亭见他一副受气包模样,立时笑了。谁知这一笑,连着几个咳嗽,咔出一口淤血来,没了力气。李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连乱窜:“你莫非是骗我的,果然是回光返照。可别死,等着我去拿肉白骨的仙药来。我连共筹会的入场券都给取来了,等十三日一到,就去给你买来。管他什么这里哪里,统统都扫平。我都将聘礼典当出去了,你若是这时候死了,岂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我回去,怎么和叔父交代。你若是敢死,我就在你的墓碑上刻,李翰未婚妻,到时候就任我猖狂。”

  林一亭闭目养神,没力气和他说话,只听他胡言乱语,越来越离谱,拼命睁开眼,瞪了他一下。李翰气焰顿时萎靡:“你若不死,还好商量嘛!要刻李翰之妻,我也是同意的。”

  林一亭差点又忍不住要揍他,这小子属于天天找打的类型,本以为当了个大将军,能有好转,没想到竟然变本加厉。

  两人正斗气,门外道:“将军,孙府的管事来了,说是孙老夫人听说荣城来人了,于明日在府中设了家宴,请将军去。拜帖已经递到了,人还未走,等着将军答话。”

  李翰转头对林一亭道:“你看吧,我前脚典当了东西,他后脚就跟过来了。定是要拉我过去,好好责罚一番。这门亲是定不成的了,我这次回去少不了挨骂,你可得替我挡一挡。就说聘礼都送你了,你便顺着嫁我就成,也就算扯平了。”

  林一亭刚提了点力气,抓起枕头猛地向他砸去。李翰跳起躲过,一边还傻乐:“力气挺大的,这下可安心了。”

  说罢,不等林一亭反应,已经钻了出去。

  孙家的设宴是借着老夫人康健之名,因此也多了几分家常味道。一大早孙夫人就去老太太处请了安,备好了宴席。半晌,已经有些道贺的先行到了,孙府内立刻喧哗热闹起来。孙将军虽然还未归府,送贺礼的人,却不敢懈怠。

  李翰到达之时,门里门外已经站满了人,迎接客人的是孙家的外侄,因女眷不迎客,所以这位俊秀的书生自然而然领了这个职责。李翰也前去打招呼,主人一听到他的名讳,多看他几眼,道:“尊驾难道就是神威将军李翰?”

  “草莽匹夫不登大雅之堂,见笑了。在下荣城李元帅内侄李翰,有幸拜见。”

  秀才带着几分书卷气,施礼作揖:“老祖宗念叨着要见将军,早早就候着。小可也想与将军畅谈,只是不好让老祖宗等着。就请将军先去见见。”

  指了一名小厮领着李翰去,刚入内院,小厮就已经退下了,一个婆子喜笑颜开,为李翰引路,一边拉扯家常:“将军可真是少年英雄,一表人才,气度非凡。可曾定过亲?”

  李翰道:“家中父母早亡,未能早早地定下,如今倒也荒置了。”

  这婆子立即笑了,一脸花枝乱颤:“这样俊俏的哥儿,哪能没有姑娘喜欢。若老生年轻几十岁,定是要同这城中的姑娘一般,迷恋不已。”

  “婆婆谬赞了,我不过一介武夫,哪里有什么威名,定是外间嚼舌根子的乱传。”

  婆子道:“临江城都传遍了,说是公子同江北姓韩的小子在西域立了大功。老婆子虽然粗笨,也见过戏园子拍的几出大戏,尤其是哪出双雄拒丑公主,格外好看。若是台上的人看到李将军是这么个俊俏小子的模样,那画花脸的大汉岂不是要羞愧死。”

  “边疆的事,怎会有人关注,还特意写戏。”

  “哪里是写戏,还有话本子,闺阁的姑娘,怕是人手都有一本。常听人说时局动荡,江南之外,尽是些饿殍,灾难,城里的老百姓自然想看这样的战争戏。写话本子的秀才们,投其所好。老婆子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就是喜欢看戏。”

  难怪在荣城未曾感受到自己有何不同,名声到了江南,竟然如日中天,这暗中竟然有人特意为他立传作戏,传唱出去,引得人人追捧。这能有什么好处不成?不过是成就了他的名利。

  “若是能见到写书人,倒很好,我定是要好好谢谢他,将边野战事搬到了戏台子上。”

  老婆子笑道:“哪能轻易见着,众说纷纭的,也没那个说这戏是谁写的。”

  两人说说走走,已经到了一间院落门口。硕大的梧桐树,伸出几只树干,花还未开,绿芽已经冒了出来。李翰跟着婆子进去。洒扫的丫头正撒着水,骤然撞见婆子,连连问好。一直到了内间,李翰站在门外,婆子拉他进去,李翰却不动,道:“夫人先进去通禀一声,免得我一个外人搅了老夫人的雅兴。”

  婆子道:“话本里说将军是个粗旷的人,你倒是细腻得很,可见戏本子上,说的都是些鬼话。等等,我便来。”

  不一会儿,婆子已经出来了,急匆匆走向李翰:“我都说了能进,你还不信,快点吧。”

  屋内隔着一座屏风,屏风上绣着一只凤鸟,栖于梧桐,手法却是用的乱针,极为张扬。屋内的窗都是关着的,因为窗纱糊的是明亮浅黄轻纱,因而将屋内衬托得明亮。自走到内间,才见着一白发老太太,坐于堂下,一脸慈祥模样,望着李翰,咯咯直笑。李翰不解,看向旁边,坐着一位容颜秀丽,装束华彩的少女。青丝铺在双肩,如瀑布乍泄,脖颈纤纤,雪白的肌肤,丰盈的身姿,一双长腿隐藏纱裙之下,眉目清亮,额间垂着几缕发丝,越发地展现了温柔气息。李翰竟认不出来,这位姑娘他好似见过。

  老太太看着李翰,挣扎着站起,颤巍巍的,握着李翰的手:“我儿辛苦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为娘可想你了,可瘦了,战场上的饭菜不好,别像你老子一样,天天就扎在上面,早点给我抱个乖孙儿。你看你媳妇还在那儿坐着,你也过去看看。”

  孙婉容拉着老太太道:“奶奶,我是你的孙女。这位将军可不是爹爹,你认错人了。”

  老太太回头仔细捏了捏婉容的脸蛋,道:“乖孙孙,你爹爹回来了。你也不出门去迎一迎,他着急就自己进来了。乖孙孙,你怎么突然变高了,先前还只到我的膝头,如今也成了大美人,亭亭玉立了。策儿,你得赶快给乖孙孙找个婆家。”

  李翰这才看出这位孙老太太像是认不出人来,一面拉着婉容,一面拉着李翰,道:“你在外面这么久了,也不看看你的媳妇,在家都熬累了,整个人都瘦得像一把骨头。我让她少操点心,也不听,只有你能劝得住,你小子可不要调皮耍赖。你要是敢跑,我就拿小鞭子去追你,看你敢不敢逃学。”

  孙婉容拉住老太太,温柔道:“奶奶,你最喜欢吃的小胡桃饼酥都快放凉了,你若不吃,我就拿去给楠楠了。”

  老太太立马回去乖乖坐着,一口一口接过果子,安静乖巧。

  孙婉容这才松口气,冲着李翰抱以歉意,一笑了之,道:“老太太有些糊涂了,请别介意,还是请坐吧!”

  李翰道:“老人家年龄大些,难免有些小孩儿脾气。若是我奶奶活到如今,也不知是不是这个模样!”

  孙婉容道:“先前在卫府,得见一面,有些失礼了,还请不要见怪。”

  李翰却笑了:“我才进门,你便连着倒了两次歉意,我倒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如此过错的人!有何可在意的,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孙婉容再想说话,胸中气闷,一口气喘上来,已经有几分不支之态。一旁的丫鬟沉颐道:“小姐,该吃药了,还请到后堂去。”

  吃药的模样,女孩子大都觉得不雅,更是不会在男子面前出丑,孙婉容也不出此列,退到后面。

  孙老太太吃了些果子,精神似乎委顿几分,突然双目圆睁,望着李翰道:“你可是来向我的乖孙孙求婚的?”

  李翰没想到老太太突然清醒了,讷讷道:“在下是为家兄来求亲的。”

  孙老太太口气似乎都变得老态起来,道:“你的兄长是谁?”

  “家兄李宣盛,荣城李帅的世子。”

  “那个小子,小时候见过,是个凌厉的孩子,如今也都大了,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倒是这些老不死的,空占了这些岁月。乖孙孙身体不好,李家小子能够好好护着她?能够对她好吗?这些本就是做父母操心的,可怜我这个孙儿,没了娘亲,爹爹又是个不管事的,还是只有我这个老婆子,多费点心。”

  李翰见她越说越明白,却越来越搞不明白了,道:“晚辈本是来拜访将军的,将军不在,孙夫人不敢做主,这门亲事,怕是要拖下去了。”

  老夫人道:“这不怕,你将聘礼抬进府内,我就替她父亲收下了,到时候他也只好答应了。这样,你现在就回去抬聘礼,我也干脆些。”

  李翰瞬时汗颜,这时候上哪儿去找那些聘礼,都进了当铺了,尴尬地笑了笑:“老太太不考究一下我兄长的人品才华,不要辜负了孙小姐。”

  “你别给我弄那些不明不白的。这门亲是我那去世的媳妇定下的,本来早早就该过礼了。偏偏李家不来信,我们也不好催,耽搁到现在。”

  早就听说孙老夫人年轻时,也是为爽快的人,没想到办起事来,如此了当。找不到一个好理由拖延。李翰总不能说,聘礼都给当了,这时候要找就去当铺应对去。

  正难应付,突然瞥见一张小脸从屏风后面伸出来。偷偷摸摸地溜了进来,轻车熟路来到李翰面前,直愣愣地望着他。无辜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盯着,道:“姐夫,姐夫,楠楠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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