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
仇润芳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自己的眼睛，手臂都没有了再抬起的力气。
结束了吧。
自己只能到这里了……
堡里的敌人都倒下了，外面的战事也结束了，她的使命完成了。
真好。
虽然她还有着太多太多的不舍，但作为一名军人，她履行了她的天职，没有让那些对她抱有期待的人失望。
只希望，当她的遗体送回去的时候，阿娘不要过于悲恸。
她最放不下的人就是她了。
但有阿爹还有兄长嫂子们在，她相信她迟早能从伤痛中走出来的。
若有来世，她还要做她的女儿。
到那时，她保证自己一定很乖，会好好陪着她。
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呢，对了，阿爹和哥哥们，她也好舍不得……
意识不断远离，仇润芳努力再想起一些什么，却发现许多东西都断了片，除了模糊一片便是彻骨的寒冷。
罢了，就这样吧，能以这种方式落幕，她已经感到满足了。
就在仇润芳放任自己彻底失去意识时，寂静的房间内，又响起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个人走得很慢，脚步也很轻，一步步来到了仇润芳的面前。
仇润芳感觉到了，当意识到这个房间还有敌人时，她即将停止跳动的心脏又一下子提了起来。
整个人都在颤抖，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发现了这个她最害怕的事实。
她已经什么都不能做了，濒死地躺在那里，连动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当意识复苏，身上的伤口无情地撕裂着她，但再多的痛，也比不上屋里站着的那人带给她的恐惧。
白猿心惊地看着血泊中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女子，手中的枪迟迟按不下去。
刚才的战斗，他在隔壁看得清楚。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与敌人同归于尽不要命的打法，最终惨胜。
那犹如地狱修罗一般的狠劲，让他这个习惯了殊死战斗的人都头皮发麻。
她是个真正的勇士，值得任何人尊敬。
她应该是死了。
但没有。
虽然很痛苦，每一根神经都在叫着死去死去，但她仍然顽强地在坚持着。
敌人的手电倒在地上，悠悠散发着冷光。
白猿的脸，在光的折射下，往仇润芳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按捺着心中的犹疑，白猿举起了枪。
虽然她就要死了，他完全不必再补这一枪。但外面战事结束了，黄沙的人马上就会赶来。他要带走安泊尔教授，那就得彻底杀了她，不给自己留下暴露的可能。
至于安泊尔教授，白猿在那一瞬间就飞快地做了各种判断。
经历这么一出，无论是安泊尔教授还是汉克尔，对中方的好感必定是直线上升。仇润芳拼死保护，白龙连力助黄沙退敌。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寻求中方的帮助是最有可能的。
安泊尔教授一旦接受了中方的邀请，那么C2的计划不但不能实现，反而还会给自己树立强敌。以往这种事，C2的做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放弃带走安泊尔，直接杀之。
现在冲进里间杀了安泊尔，对于白猿来说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有这样残酷的战斗场所在，他杀了人后安全离去，还不会让人怀疑到他的身上。
另一个可能，那就是赶在黄沙的人到来之前带走安泊尔教授。
如果他们是从正门进来的话，那他走楼梯旁的缺口，直接出去。
甫经大战，防守必定松懈，加上山上的机关已经被破坏殆尽，他扛着一个人逃出去也未必没有可能。
这两种可能性，都要满足一个共同的条件。
那就是确保仇润芳不再吐露任何讯息。
但平时再寻常不过的补枪，白猿却可怕地犹豫了起来。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在她的面前，他不止一次两次的心软。面对仇润芳，他发现他像在面对林云星时一样的无力。
那种感觉很糟糕，他也不准备在除林云星之外的人身上再来一次。
所以，仇润芳一定要死！
枪声响起，打中了人的身体。
但这个人却不是仇润芳，而是另一边被扎了一刀却没死、阴恻恻想朝他开枪的塔龙。
这一枪下去，塔龙再熬不过，头一歪断气了。
也因为这一枪，已经用另一把同样的匕首打开石堡大门的汉克尔，整个人都激灵了起来。
“上二楼！”
还有力气的兄弟，立即拔腿往二楼奔去。
白猿听到了动静，飞快地思索了一下眼前的局势，扔掉枪，蹲在了仇润芳的面前。
他的手沾着血，有些无措地想帮她堵住流血的伤口，却怎么都止不住。
汉克尔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地上仇润芳糟糕的状况让他庞大的身体都晃了一晃，“她……”
他好怕这个女孩儿死了。
她为他们牺牲得太多了。
“快叫医生，她快不行了。”白猿这么说。
其他的黄沙兄弟，看到他们心目中的小太阳浑身鲜血，如同死了一般倒在那里时，都说不出话。
听到白猿的话，几个人立即反应过来。
有两个直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直接去叫医生了。
而保持着最后一丝意识的仇润芳，终于等到汉克尔到来后，喉咙咕咚了一下。
汉克尔看到了，立马奔了过来。
“想说什么，我在。”
“安……安泊尔……在里间……他没事……”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仇润芳早已透支的身体再也撑不住，晕死了过去。
汉克尔的脑袋埋在胸前，肩膀耸动着，再次抬起时，眼里已经泪意翻涌。
他这辈子经历了许多残酷的事情，家国覆灭，兄弟一个个在眼前死去，还有被最好的兄弟背叛。
但这一幕却是终生难忘。
曾经有一位优秀的女军人，为了黄沙和安泊尔教授，拼尽了最后一滴热血。
当医生被叫来时，也被地上仇润芳的伤势给吓了一跳。身上好多处流着血的窟窿，还有被鲜血覆盖的脸上更是触目惊心。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从何入手，几乎不用诊断，他都认为这个女孩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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