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哈密文学 > 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祁景江隐 > 184 第一百八十四夜
 
第一百八十四夜

简短的夜谈过后,每个人心绪各异。夜深了,祁景翻了个身,终于在长久的僵持后转向了他想要面对的方向,出乎意料的,江隐并没有睡,而是在月光下举起手腕,仔细的端详着腕上的银镯。

他的手腕纤细削薄,苍白柔和如女人,单看这只手,祁景会想到那个妖异的女人,穿着旗袍走在月下,波光潋滟,身姿款款,好像刚从老电影里走出来。

可是只一个晃神,他就认清了现实,戴着同心镯的那条手臂他不是没摸过,用起力来硬邦邦的如石块一般,全是扎实的肌肉。

江隐放下了手。他侧头看向了祁景。

“你做梦了吗?”他用气音问,呼吸吹拂着枕上的黑发。

祁景的心提了起来,他想了又想,还是点了点头。

“我梦见了你,你和你...师傅。”他挑拣着说,“你们在耍把戏,很厉害,很好看。”

江隐微微出神,好像被他提醒的回忆起了那一段时光。

祁景试探道:“你的师父,是不是江家人?”

江隐并没有隐瞒:“他叫江逾白,和江逾青是一代人,后来又因为一些事脱离了江家,只是一个走江湖的手艺人。”

祁景心想,普通的手艺人可不会去收集画像砖,也不会知道摩罗的存在。

“后来呢?”他轻声道。

江隐愣了下,很久过去,祁景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听到了他的声音,格外平静:“他死了。”

祁景好像忽然从高空往下掉,他应该从昏昏欲睡中惊醒,却被什么拉扯着般坠入了更深的梦境中。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漂浮的像无根之萍,在一连串的光怪陆离中游荡,他拼命的想,让我去江隐的梦里,让我去江隐的梦里——

但是意识恢复的时候,他的眼前全是刺目的白光。

好不容易能看清了,漫山遍野都是鹅毛纷飞的大大雪,周围枯枝烂叶干干巴巴,被寒风吹的瑟瑟作响。

看来齐流木又换了个副本打。

一片白茫茫中只有两个小小的黑点,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的两个人穿的球一样厚重,好像踹一脚就能骨碌碌滚下山坡。

齐流木费力的把遮住眼睛的狗皮帽子拨开,戴着皮手套的手指艰难的拿着罗盘:“这个方向...为什么会一直定不下来?”

李团结道:“就让你别来这里吧,早说了混沌不会在这种地方养伤,那家伙被我打的半死不活,一定会去春暖花开的地方,怎么还会来这种极北之地找罪受?”

齐流木没顾得上搭理他,拿着罗盘左三圈又三圈的转,像只没头苍蝇一般,李团结在旁边冷眼瞅了他半晌,忽的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就听“啊”的一声,齐流木扑向了山路旁的斜坡,一路滚了下去,期间撞断了无数灌木枝杈,才一头栽在了沾满了雪的杂草中。

对上面人的哈哈大笑充耳不闻,他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了被埋在土和雪里的罗盘,这才松了口气。

他打开看了一眼,目光忽然凝住了。

李团结还在上面喊:“喂,不会摔傻了吧?”

齐流木应道:“你下来一下!”

李团结大概猜出发生什么事了,三两步顺着斜坡滑了下去,大衣里顿时盛满了一捧又一捧得雪。

齐流木拿着罗盘,不知是兴奋的还是冻的,满脸通红,指向被枯瘦树枝掩映住的景象——

眼前出现了一道宽阔的冰河,冰河对面的冰瀑止于坠势,岩石间凝着无数坚硬冰晶,张牙舞爪的向外支愣着,呈犬牙差互之势。

天地间仿若一色,高洁的白和蓝镜面一样相映,碎雪点点,不似人间。

齐流木指着的是冰晶间的一处黑黢黢的洞隙:“也许,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李团结讽刺他:“你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吗?”

说归说,他还是在齐流木像兴奋的公牛一样向前冲的时候为他一手挥去了旁逸斜出的路障。

冰面上有些滑,齐流木也不得不慢了下来,脚下打着出溜,李团结却走的稳健,看笑话似的看着他,笑的开怀。

忽然,一阵细微的震颤由远及近的传来,好像冰面都在颤动,齐流木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了地上,余光瞥见冰下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一晃而过。

李团结也察觉到了,那黑影远远的去了,却没有妖兽的气息。

齐流木喃喃道:“难道是什么远古的大鱼?”

他们终于越过了冰面,在那被钻石般的冰晶簇拥着的黑黢黢的洞口前止步。

齐流木在犹豫,李团结道:“怎么?想要叫你那些没用的同伴过来?”

齐流木摇摇头:“算了。”他知道如果真有危险,叫人来也不过是送命。

他们的人此刻还在山脚守林员的木屋里,这里的旅馆太少,临近过年都关门了,加上大雪封山,陈山只能闷在屋子里喝酒。但他并不很苦恼,大雪同样送来了一个白姓女子,漂亮大方,喝起酒来千杯不倒。

只有齐流木这样的人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坐不住,也只有李团结不会阻止他,就这样一路看戏似的跟在他身后。

越往里走越黑,不管穿了多厚的棉鞋,脚底下也一样冰凉,周遭的空气逐渐让人连呼吸都觉得费力,好像连肺被冻住了一样。

终于,前面有了些亮光,齐流木本以为要到出口了,谁知却见到一片平滑的冰壁,攀附再料峭的岩石层上,在黑暗中散发着神秘柔和的蓝光。

齐流木把手贴在冰壁上,一种熟悉的震颤感从指尖传到心底,他说:“有东西在这后面。”

他回身看李团结,那人抬了下眉,没有说话。

齐流木道:“我们走吧。”

延原路返回,李团结走在后面,慢悠悠道:“你求求我,我说不定就帮你了。”

齐流木说:“明天叫人过来,将这里凿开就行了。”

李团结没再说话。等他们终于返回了小木屋,夕阳早已耗尽了最后一抹余晖,沉冷的夜色将积雪映衬得更加洁白。

远远的,守林员养的狗就冲他们大声吠叫,齐流木安抚的摸着它的头,将鞋上身上的雪都抖落下去,包裹在毛皮手套里的手已经没知觉了。

屋门刚一打开,一阵冷风夹杂着积雪就吹了进来,把围在暖炉前的人的眼光都吸引了过来。

陈山扭头便道:“你这一走就好久...”他看到了门口的人,话头又止住了。

齐流木拉扯着李团结的衣服,低声说着什么,陈山把目光转过来了,有意思似的盯着火炉,其他人也沉默不语,耳朵倒是各个竖了起来。

“你这几天都没和我们一起待着,外面太冷了,你到底去哪里了...”

“你怎么这么啰嗦?”

“进来吧,里面暖和。”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

“别拽着我。”

“....”

这样僵持了好一阵,两人才穿过胡乱堆着一排背包的低矮玄关走了进来,陈山咳嗽了一声:“快来这暖和暖和。”

李团结似笑非笑的看了齐流木一眼,被拉着坐下来,手脚暖了,气氛还是有点僵。在坐的大多都是差点被他活埋了的那一拨人,隔阂已是不能消除,更别说....

陈山想到就在前不久,他们正面对上了混沌。即使在最凶险的时候,那男人也是袖手旁观,好像无事人一般。

左支右绌中,小五终于忍不住急道:“你和我们是一起的吧,为什么还不出手?”

他却眉毛都不动一下:“我说和你们一起走了,说要帮你们了吗?”

最后那场硬仗,他们这边死了三个人。小五哭的泣不成声。

齐流木说了明天的打算,他们并不知道冰壁背后有什么,但是罗盘从未出错过。陈山担心的是补给,长途跋涉,有人的衣物已经露了棉絮,真称得上捉襟见肘,守林员这边没什么可指望的,他们还有未痊愈的伤员。

还在商议的时候,小五忽然开口了:“为什么不把他的衣服分给老杨?”老杨是上次伤的最重的一个,半只胳膊差点被现出了原形的混沌一口咬掉。

小五的声音有点不稳,但确实是对着李团结的。

“我说的没错吧,你根本不需要穿这么厚的衣服。”他一字一句的说,“你是个妖兽。”

遮掩了许久的窗户纸终于被戳破了,在座的人都默默无语,他们一直自诩为正道人士,却在与妖兽为伍,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要不是最后李团结出手,混沌会将他们杀的一个不剩。

李团结道:“不错,我确实不需要。不过,我就是想要,你待如何?”

小五一下子愣住了。

他憋了半晌,一双眼睛已经有点红了:“到底还是妖兽,不比人有情义,上次也是,你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明明只要你出手,他们可以不死的!”

这件事已经憋在他心里很久,终于说出来了。有人拉小五,却被他挣开了。

李团结好笑似的看着他:“你以为是我不救人他们才死的?错了。”

“他们是因为你的无能死的。”

小五好像嘴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狠狠的噎住了。

李团结又道:“话说回来,我凭什么救他们呢?我只是个妖兽而已。”

“一边把我当作‘异类”,一边又要我为你们舍生忘死,人类啊,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么无耻。”

他的眼光让小五浑身冰寒,那是一种没有情感的冷酷和嘲弄。最重要的是,他无法反驳他的话。

陈山终于能插进话去:“咳咳...天晚了,都去睡吧。”

众人得救般纷纷站起,却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小五!”

陈山看去,就见小五满脸通红,身上的棉服不知为为什么膨胀了几倍有余,好像充了气一般,将他压的跌倒在地。陈山用力去扯他的扣子,却怎么也扯不开,那衣服反而一层一层的长,保暖的棉服变成了刑具,将小五的脸憋成了成了紫绀色。

他拔剑去砍,却被看不见的墙壁震麻了手脚。

他猛地回头:“是你做的手脚?”

李团结道:“既然他那么喜欢穿衣服,就趁现在穿个够吧。”

陈山急道:“你快放开他!小五失言在先,我替他向你道歉,这总行了吧!”

李团结说:“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

还没等陈山松下一口气来,就听他道:“我杀了他之后再给他说一句对不起好了。”

陈山大惊道:“...你!”

李团结却突然示意停止一下:“不对....”他大笑道,“我不会说的!”

陈山被他的反复无常搞得张口结舌,半天做不出反应,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他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你却要杀了他,未免太过分了吧!”

“你快放开他,不然我们就要动手了!”

“这妖兽终于要.......”

“我就知道!”

橧棱棱是拔剑的声音,对峙之间空气仿佛凝滞了,李团结的神色却称得上兴致缺缺。

在他缓缓抬手之前,几张揉皱的符忽然飞了过去,像利刃一样切入已经变成球的小五身上,就听“嘭”的一声,棉絮飞满了屋子,好像外面的鹅毛大雪也下到了这里。

小五发出了长长的嘶声,终于喘过一口气,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立刻有人扑过去将他护住,李团结将他们眼中的畏惧和仇恨一览无余。

他笑了:“你们应该庆幸我脾气好了很多,以前冒犯过我的人,坟头草已经两米高了。”

他好像是在和这些人说话,余光看向的却是出手的齐流木。

陈山真怕他再做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来,赶紧让人把小五抬上去。齐流木则拽了下李团结,示意他一起出去。

“不是你让我进来的吗,怎么又要出去了?”

齐流木道:“太热了。”

李团结低声笑道:“虚伪。”

关上门,将刚才的混乱和仇视一并隔绝在屋内,只剩檐下如水的月光,和越下越急的飞雪,打着旋的钻入领口脖颈。

层层乌云翻涌如浪涛,忽聚忽散,月光也就时有时无,天地间朦胧阴翳,忽明忽暗。

两人看了一会,齐流木忽然道:“那时...如果我没有说出让你满意的答案,你真的会活埋了他们吗?”

李团结反问:“你说呢?”

齐流木沉默片刻:“会。”

李团结动了一下,他低头的姿势将齐流木困在了墙内。他们之间的距离呼吸可闻,李团结的声音也很轻,带着笑:“你知道吗?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齐流木没有说话。

他的身影渐渐淡去了,好像融入了月色之中:“....看在我心情还不错的份上,就不追究偷听的小贼了。”

齐流木打开门,陈山果然在门后,满脸复杂的看着他。

齐流木将大衣脱下,他向来沉默寡言,只知道与那一沓沓的草稿和符纸作伴,好像那玩意比女人都有意思。陈山时常在深更半夜醒来,发现他还在豆烛般的灯光下埋头苦写,侧脸有种纯然的专注。

但这次他却先开口了:“那个女同志呢?”

陈山反应了一会:“哦,你说白小姐啊,她走了,说是明天还有事。”

齐流木点了点头。

陈山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说:“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但是那个人一定要留下吗?他厉害不假,但毕竟是个妖兽,还是个喜怒无常,难以驯服的妖兽,如果不能为我们所用,最后只会变成隐患。”

齐流木道:“现在,是我们能让他走就走的情况吗?”

陈山一愣,才想起来这茬来,李团结当初为什么要活埋他们?他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其实到现在为止,他们还在他的“胁迫”之下。

“他不是能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齐流木说,“何况...要让他离开,也许对我们的威胁会更大。”

陈山没太听懂这一句,只觉得越来越头大:“那现在怎么办?”

齐流木道:“我说过,只要他不再滥杀无辜,我就容得下他。”

陈山直摇头:“你这人,怎么只认死理,杀不杀人,杀几个人有关系吗?根本不是那个问题。他今天的样子你也看到了...”

“人妖殊途,这个道理你还不懂?要我看,迟早的事儿。”

齐流木说:“那就等到那一天。”

陈山愣了一下,看他的表情,非常平静而坚定,说完就自己上楼了。他心里暗叹,看外表谁能看出齐流木是个这么离经叛道之人,说邪气都不为过了。

怪不得能和李团结走到一块。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就出发,他们背着收集到的工具,沿罗盘指引的方向走,再次进了森寒的冰窟。

小五追上齐流木:“我还是把衣服给你吧。”他的棉衣昨天彻底报废,如果不是齐流木将自己的分给他,今天就要穿着单衣上山了。

齐流木道:“不用了。”

小五咬着唇:“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他起争执...但我就是不服,凭什么我们要看一个妖兽脸色行事?”

齐流木停下了脚步:“如果没有他,我们所有人都活不到现在。”

小五没话了。

冰壁就在前方,所有人都拿出了锤子凿子,像矿工一样敲打了起来。冰屑纷飞,大块大块的冰块掉落下来,进度比想象中的快很多,冰壁后的光越来越亮,他们的手都冻得通红。

陈山道:“休息一下吧。”

一壶烈酒传着喝,在这样的环境下,就连齐流木这种原本滴酒不沾的人都要破戒,实在是不喝点就撑不下去。一股热流烧暖了肺腑,他揉了下萝卜般的十指,耳边忽然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轻微的震颤感从他们坐着的地方传来,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海里闪过冰面下一闪而过的庞然巨物——

“不好!”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